他露出了他并不想展示给温梦的在意。
李彦诺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此时眼神分明在问明明有过那么多次的约定,为什么还要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原来他并没有忘记。
巨大的歉意和愧疚击中了温梦。对于那个问题,她其实有一个准备了很久的答案。
答案曾经在心里演练过很多次,设想着如果再遇到李彦诺,说什么也得把前因后果全都讲述清楚,绝对不遗漏一点信息。
但真的面对面和对方坐在一起时,所有的解释和辩白又都好像被时间洗刷的太久,变得有些苍白无力了。
她想了很久,最后说“对不起。”
这句迟来的道歉,显得毫无意义。
李彦诺的脸上失去了表情“没关系,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确实已经很久了。
那他为什么又要突然回来,为什么不去回答那天晚上廖维鸣问他的问题?
温梦再次举起杯子,咖啡的热气徐徐上升,熏得人思维有些混乱“你这次是为了王宁德而……”
——她要问出那个困扰了她很多天的事情。
但就在这个时候,桌旁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温主编吗?”一个大约四十出头的陌生女人走过来,试探的问。
在这一秒,所有与过去的连接都被生生切断了。
温梦回过神,抬起头“对。”
“我是宋春娥的女儿,叫徐静秋。”对方露出抱歉的笑容,“公司刚刚临时有任务下来,所以到的晚了一些。我是不是打扰您二位说话了?”
温梦匆忙理了理衣服,站起身和对方握了一下手“没有,我们刚才也是随便在闲聊,您请坐。”
徐静秋看向李彦诺“这位是李律师?”
男人恢复了礼貌与客气,起身回道“对,我是之前和您通过电话的李彦诺,很高兴见到您。”
独属于青春期的故事被让渡,借位给成年人的理智与专业。一切水过无痕,如同刚刚那场对话从未发生过似的。
——即便心中复杂的情绪仍在翻涌。
也只能暂时放下了。
三人落座,温梦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电脑。她努力定了定神,打开机器,把话题往理应发生的方向上引去。
“我之前听您女儿说,王老先生和您母亲曾经是好友。”
“对,他们算是忘年交,差了得有二十多岁,关系非常好。”
……差了这么多,理应没什么共同话题才对,又怎么会成为朋友的呢。
温梦愣了一下“那他们是在琉璃厂工作的时候,变得要好的?”
徐静秋想了想,笑起来,眼角有些细细的皱纹“对。其实真要说起来,还是挺长的一件事。”
记忆的灰尘被一点点抹去,展开的是一幅八十年代的图景。
徐静秋的父亲,也就是宋春娥的丈夫因为车祸走得早,给宋春娥留下三个孩子。
而徐静秋是年龄最小的那个。
当年粮票是按需供给的,不上班就领不到。即便拿到粮油票,想要吃个鸡蛋改善一下伙食,也很困难。
“我母亲拉扯着三个孩子,一直打零工,特别不容易。她在供销社做过一段时间的售货员,算是帮忙的那种。因为没有编制,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直到后来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机会,能够去琉璃厂做学徒……”
也是在那里,宋春娥第一次见到了王宁德。
“王叔在那边算是老工,话不多,也不爱交际。别人都说他孤僻,但我母亲总是说,那只是他天生的性格,不怨他的。”
正说着,徐静秋点的咖啡到了。
她端起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我母亲到琉璃厂之后,就跟着王叔学装裱,后来也学描花。靠着这两样手艺,我母亲最后才留在了琉璃厂,成了正式工,我们家的生活也渐渐变得宽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