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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追敷衍答应一声，继续胡思乱想。&ldo;没事的。&rdo;萧澜掌心滑过他的头发，低声道，&ldo;有我呢。&rdo;陆追将脸埋在他脖颈处，过了许久，却突然问道：&ldo;万一我以后脾气变得很坏呢？&rdo;&ldo;能有多坏？&rdo;萧澜顺着他道，&ldo;再坏我也惯着，哪怕烧了宅子，我隔日就买一座新的给你接着闹。&rdo;陆追笑着咬他一口：&ldo;你才要烧宅子。&rdo;&ldo;你看，这不也没多坏吗。&rdo;萧澜也笑，&ldo;别乱想了，至少这一个月先好好听谷主的，行不行？&rdo;陆追深深呼了口气：&ldo;嗯。&rdo;&ldo;睡吧。&rdo;萧澜用被子将他裹严实，&ldo;明天早上，我去城西给你买糖油饼回来吃。&rdo;窗外皎月寂寂，夜凉如水。王阿毛在武馆里一连住了天，也没见到陆追，闷得慌便自己出去溜达，结果就听街头巷尾茶馆酒楼，人人都在说冥月墓的事。&ldo;据说是陆家的人，亲手将那冥月墓交给朝廷的。&rdo;一个后生站在树下，正说得眉飞色舞。周围一圈百姓啧啧称奇，都在嘀咕说不知那墓中究竟埋了多少金山银山，竟能让朝廷大张旗鼓，从元州抽调数千大军前来镇守，伏魂岭上黑压压的到处都是军队，一眼望不到头。不过虽说聊得满脸艳羡，可百姓心中都清楚，即便那墓中金山再多，也和自己并无关系，如今来了朝廷大军反而是好事，毕竟先前有这么一座看得见摸不着的金山摆在城外，总是有些惶惶不安，生怕哪天就会杀来一拨江湖中人折腾个你死我活，现在被朝廷收走，以后便也能好好过安稳的消停日子。听众人都在说陆公子，王阿毛挤在人群里猛咽口水，很想将那段鳄鱼潭的事情也拿来吹嘘一番，最后却还是忍了回去，毕竟现在自己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要学会保守秘密。他喜颠颠在外头逛到天黑，方才拎着两包点心回了武馆，刚一进门就被阿六叫住，说陆追要见他。&ldo;好好好。&rdo;王阿毛笑容满面，赶紧拎着点心就跟过去，临进院门前，阿六拉住他的胳膊道：&ldo;我爹眼睛受了伤，你切记不要大惊小怪。&rdo;&ldo;公子眼睛伤了啊。&rdo;王阿毛闻言吃惊，又有些可惜，毕竟是那般好看清亮的一双眼睛，他问，&ldo;严重吗？&rdo;&ldo;不严重，不过你也要机灵些，不该问的别问。&rdo;阿六吩咐。王阿毛连连点头，又将衣服往好拉了拉，方才进了小院。陆追没在床上，他裹着厚厚的冬装，正坐在回廊下喝茶。双眼依旧覆着白纱，萧澜坐在他身侧，正在煮水烫壶。&ldo;公子。&rdo;王阿毛赔着笑打招呼。&ldo;你来了。&rdo;陆追嘴角一扬，&ldo;他们说你去城里逛了，好玩吗？&rdo;&ldo;外头挺热闹。&rdo;王阿毛坐在他对面，笑道，&ldo;百姓都在说冥月墓的事，还说陆公子功夫高得很，能打退墓里头的数千鬼兵。&rdo;陆追递给他一盏茶：&ldo;我还要多谢你。&rdo;&ldo;谢我做什么，没有公子，我只怕这辈子就要被关在那墓里了。&rdo;王阿毛挠挠脑袋，想要关心两句他的身体，却又想起阿六的叮嘱，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ldo;往后想去哪里，要回家吗？&rdo;陆追问。&ldo;不回，我孤家寡人一个，亲戚嫌我丢人，也早没了来往。&rdo;王阿毛面上发热。&ldo;若无家可归，就去朝暮崖找林威吧。&rdo;陆追道，&ldo;那里虽说算不得富庶，可一大群兄弟在一起，至少吃穿不愁。&rdo;&ldo;我吗？&rdo;王阿毛意外道，&ldo;我也能当大侠？&rdo;陆追笑道：&ldo;那是我先前待过的地方，算不得江湖门派，也不出大侠，不过日子逍遥快活，是个好地方。&rdo;&ldo;好好好，我去，公子也一道去吗？&rdo;王阿毛问。&ldo;我还有别的事。&rdo;陆追道，&ldo;明日阿六会给你盘缠和书信，你到苍茫城找那里的县令，自会有朝暮崖的人下山来接你。&rdo;&ldo;多谢公子。&rdo;王阿毛喜不自禁，搓着手傻乐。&ldo;回去休息吧。&rdo;陆追道，&ldo;还欠你一顿好酒，不过大夫不准我喝，只有以后再说了。&rdo;&ldo;我等我等。&rdo;王阿毛赶紧道，&ldo;公子好好养伤，身子要紧。&rdo;陆追叫来阿六，让他送王阿毛回去，自己伸了个懒腰，对萧澜道：&ldo;腰疼。&rdo;&ldo;还有伤呢，非要出来坐在这回廊里。&rdo;萧澜扶着他站起来，&ldo;茶也喝够了，现在能回屋了？&rdo;&ldo;今日叶谷主叫你出去，都说了什么？&rdo;陆追问。萧澜将他抱回床边坐着：&ldo;你没睡着？&rdo;陆追道：&ldo;装睡。&rdo;萧澜笑着替他解衣服：&ldo;有什么好装睡的，谷主叫我出去没说别的，只是朝廷又送了封书信来。&rdo;&ldo;皇上还是温大人？&rdo;陆追问。&ldo;皇上。&rdo;萧澜没有瞒他，&ldo;宣我和师父去王城，先前你我猜对了，夕兰国那耶律星果真集结了大漠各部族，现在已经成了气候。&rdo;陆追微微皱眉：&ldo;那你要去吗？&rdo;&ldo;你说呢？&rdo;萧澜捏捏他的脸颊，&ldo;天大的事情，也要等你身子好了再说。&rdo;&ldo;我这要何年……唔。&rdo;陆追往后退了退，却被托住后脑，反而被亲得越发缠绵几分。&ldo;我老老实实将所有事情都同你说了，你可不准赶我走。&rdo;萧澜拍拍他的胸口，&ldo;先将西北的事放到一边，好好养病，知不知道？&rdo;陆追犹豫道：&ldo;那你不去了吗？&rdo;&ldo;去不去将来再说，至少现在我得陪着你。&rdo;萧澜将他的双手攥在掌心，&ldo;你已经将冥月墓交给了朝廷，就别再将我也交出去了，嗯？&rdo;陆追笑了笑，抽出手来抚过他的侧脸：&ldo;那杨前辈呢？&rdo;&ldo;我与师父商议过了，他会先回王城。&rdo;萧澜道，&ldo;比起我，皇上更想见的应该是师父才对，毕竟武夫易找，将军难寻。师父说他愿意先去西北协助贺晓将军，待到你身体好一些了，我再去王城见皇上也不迟。&rdo;&ldo;你可不是普通的武夫。&rdo;陆追双手搭在他肩头。&ldo;嗯。&rdo;萧澜道，&ldo;我是好看的武夫。&rdo;陆追笑着推他一把，洗漱之后躺回被窝，原本还想再说说西北的事，可铺天盖地的困意却很快就再次席卷而来，脑中昏昏沉沉的，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在一片黑暗里，他默默将脸埋在萧澜胸前，能清楚地觉察到在这短短数日里，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嗜睡和疲惫，哪怕今夜特意煮了最浓的茶，也依旧毫无用处。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也不愿多想。萧澜的手在他背上轻拍，是世间最温柔的抚慰。床头半寸红烛挑出一方微光，照着陆追安静的睡颜，唇上依旧不见血色，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萧澜总觉得那一头乌发如今似乎也有些泛黄枯燥，不再是以往锦缎般的黑亮细软。陆追在梦里低低呜咽了一声，萧澜的心也不轻不重疼了一下，像是有猫在挠，尖锐细碎，带着淋淋的血痕。他抱紧怀里瘦弱的身体，多想像先前说的那样，两人一起回江南飞柳城，种花养草，喝茶弹琴，将所有忧心事都抛在脑后‐‐他甚至觉得哪怕陆追以后当真看不见了，只要人能健健康康的，那也一样算是很好很好的结果。细碎的吻不断落在那泛着药香的发间，萧澜闭上眼睛，听耳边熟悉的呼吸声，心里兀然泛上一阵酸楚。九死一生的卦象既是应验了，那往后他的小明玉是不是就能好好活着，如同这世间许多人一样，逍遥自在，快活无忧。冥月墓中的墓葬被分批运了出来，重兵押运送至王城国库。光是这些年鬼姑姑与药师积累搜刮的财富，就装了整整一个车队。主墓大殿内的金山也被运出，至于墓穴更深处，陆无名却一直未用红莲盏将其打开‐‐或许是存了几分私心，他总觉得，该让陆追亲手去做这件事。朝廷对此倒也没有异议，毕竟陆家能将金山交出来，已是值得大肆嘉奖之事，总不能勒令别人将祖坟也刨个底朝天。奴月国的人虽说暂时没有寻到白玉夫人的雕像，却意外得到了楚渊一封诏书，说要宣召进宫商议两国通商之事，也算颇有收获。一切事情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陆追的身体。短短月余，他已经从刚开始的精神尚可，变得连床也下不来，只裹在被子里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手指虚弱无力，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叶瑾在药庐里背着手来回转圈，而后一咬牙，&ldo;哗啦&rdo;一把扯开门。院里头站满了人，萧澜，陆无名，陶玉儿，阿六，岳大刀，都在看着他，却又无一人说话。&ldo;我能治好二当家。&rdo;叶瑾握了握拳头。空气依旧是寂静的，所有人都在等下一句话。&ldo;合欢蛊解不了，&rdo;叶瑾看着萧澜，心一横道，&ldo;只有让他忘了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