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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玉儿大惊失色：&ldo;这……&rdo;&ldo;忘了心中所爱，那即便有黑蚁后，二当家身体里的蛊虫也活不了多久，顶多一年就能死个干净。&rdo;叶瑾道，&ldo;到那时，我还能将你体内的蛊虫也取出来。&rdo;&ldo;取出来之后呢？&rdo;萧澜问，&ldo;明玉的记忆还能回来吗？&rdo;&ldo;说不好。&rdo;叶瑾道，&ldo;或许同你先前一样能想起来，又或者会像邱子辰一样，彻底忘个干净。&rdo;&ldo;没有别的办法吗？&rdo;陶玉儿急问。叶瑾摇头。&ldo;……我答应。&rdo;片刻后，萧澜道，&ldo;只要谷主能治好明玉，怎么样都行。&rdo;陆无名想要说话，却也不知自己能说什么，这像是眼前唯一的办法，他别无选择。岳大刀转身抹了把眼泪，阿六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也默不作声。&ldo;事不宜迟，三日后吧。&rdo;叶瑾看着萧澜，&ldo;还有，在蛊虫死绝之前，最好……别见面。&rdo;情之一字谁能说得准，万一忘不干净，又要多吃一番苦。萧澜点头：&ldo;好。&rdo;&ldo;那我去准备了。&rdo;叶瑾心里叹气，转身回了房中。陆无名单手搭上萧澜的肩膀，手指用力攥了攥。&ldo;没事的。&rdo;萧澜低哑道，&ldo;我去看看明玉醒了没。&rdo;……陆追靠在床头，正在打盹晒太阳，今日天气很好，想来天空又是一片湛蓝，还有白丝丝的云，被风吹出各种形状。萧澜将他的手攥住：&ldo;怎么睡醒也不叫我？&rdo;&ldo;没睡醒。&rdo;陆追靠在他肩头，懒懒道，&ldo;想出去晒会儿太阳。&rdo;萧澜扯过大氅将他裹严实，抱出卧房放在了院中软榻上。&ldo;真好啊。&rdo;陆追深深呼吸了一下，伸手与他扣住十指，发了一阵呆，又凑过去环住他的腰。&ldo;怎么了？&rdo;萧澜挠挠他的耳后，小声笑问。&ldo;等将来你去了西北，替我多看两眼长河落日。&rdo;陆追在黑暗中闭着眼睛，想了一阵又道，&ldo;还有，欠王阿毛的酒，也要代我去还。&rdo;萧澜猛然收紧双臂：&ldo;不许你乱想！&rdo;陆追把脸埋在他胸口，没再说话。&ldo;你不会有事的。&rdo;萧澜将人抱紧，想再多哄两句，心却像是被利刃从中间鲜血淋漓破开，他不知道要如何掩饰去声音里的干涸嘶哑，最后只能低下头，在那微凉的唇上轻轻印上一个吻。-琴音新来的护院又走了日升日落风起风停，时间如水般在眼前流走，三天也不过弹指一挥间。这一夜月色皎洁，笼着院中深深草木，泛出银白的光来。一阵秋风扫过，一地落叶沙沙。陆追往被子里裹了裹，将下巴也缩进去。&ldo;冷？&rdo;萧澜小声问他。&ldo;不冷。&rdo;陆追想了一会儿，道，&ldo;只是听到风声，就觉得该将自己包严实些。&rdo;萧澜笑，指背轻轻蹭过他的侧脸：&ldo;睡了一个白天，现在倒是清醒了，厨房一直热着鸡汤，要不要吃点东西？&rdo;&ldo;不饿。&rdo;陆追将头抵在他胸前，懒懒打了个呵欠，更像是在自言自语，&ldo;这个季节，朝暮崖上漫山遍野都是野酸枣，红红绿绿的，甜的能下酒，酸的能打人。&rdo;萧澜将他的手包在掌心：&ldo;又想弟兄们了？&rdo;&ldo;你说我这是什么毛病，&rdo;陆追沮丧叹气，&ldo;越是动不了，偏偏就越想去许多地方。&rdo;从西到东自南向北，在这几天里，他几乎将大楚的所有山川河流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洛城牡丹似锦，淞城白雪重重，扬州的水阶州的山，他发现自己还有太多地方未曾去过，未曾看过。眼前的白纱却像是一道厚重的墙，将喧嚣沸腾的花花世界隔绝在了另一头，只留给自己一片缭绕云雾，即便再渴望，也是茫茫望不穿。萧澜抱紧他。陆追下巴抵在他肩头，道：&ldo;我今天睡了八个时辰。&rdo;萧澜道：&ldo;先前四处奔波风餐露宿，现在正好补回来。&rdo;听出他声音中的沙哑与疲惫，陆追笑笑，摸索着捧住他的脸颊，反而安慰道：&ldo;没事的。&rdo;萧澜握住那细瘦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亲，眼底布满通红血丝，喉头滚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往种种画面在脑中打马而过，是糖也是刀，杂糅着甜蜜与刺痛，将一颗心戳得鲜血淋漓，乱七八糟。&ldo;去西北吧。&rdo;陆追道。萧澜稳了稳情绪，强撑着笑道：&ldo;分明就说好了，我们要一起去。&rdo;陆追摇头，双臂环过他的肩膀。他不知叶瑾都说过些什么，却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越来越差，昨日睡了六个时辰，今天睡了八个时辰，再往后，或许就会一睡不醒，大病长眠。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也不会抱怨老天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话若再不说，怕是会来不及。若这病弱之躯当真再也撑不下去，他想让萧澜去西北，想让他找一件事情去做，哪怕战事残酷厮杀激烈，也好过独自一人守着新坟，借酒浇愁，黯然神伤。&ldo;你答应我。&rdo;他在一片漆黑中，执拗地看着萧澜。&ldo;好，我答应你去西北。&rdo;萧澜攥住他的手，声音嘶哑不可闻，&ldo;你也答应我，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rdo;陆追微微扬起头，唇瓣干燥而又柔软。药香在齿间弥漫，泛着些许苦涩，是萧澜对这个亲吻所有的记忆。舌尖的纠缠疯狂而又小心翼翼，白纱散落在床上，陆追有些不安地睁开眼睛，意料之中一片漆黑。萧澜寸寸吻过他脸上的潮意，最后落在那微微颤抖的睫毛上，低低道：&ldo;别怕。&rdo;陆追将脸埋在他胸前，手指死死握着被单。一缕秋风卷进窗缝，吹熄了床头灯烛，只余下一室散不开的黑。翌日清晨，天色有些雾沉沉的，厚重的云层遮住太阳，只透出几丝有气无力的光亮来。屋里很暗，陆追陷在枕被中，睡得挺熟，萧澜坐在床边守了他许久，直到听见院中叶瑾说话，方才站起来往外走，临出门却停下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ldo;怎么样？&rdo;见他出来，叶瑾问。&ldo;没事，睡着了。&rdo;萧澜道，&ldo;何时开始诊治？&rdo;叶瑾道：&ldo;东西已经全部准备好了。&rdo;萧澜闻言怔了片刻，却又很快就回过神来，侧身让开路，道：&ldo;那就有劳谷主了。&rdo;陆无名上前，伸手拍拍萧澜的肩膀，进屋看了眼陆追，见他正睡得香甜，便也退了出来，对叶瑾道：&ldo;大概要多久？&rdo;&ldo;一天吧。&rdo;叶瑾从阿六手中接过药包，又看了眼萧澜。&ldo;我知道。&rdo;萧澜道，&ldo;等明玉醒来之后，我就动身去西北，不会见他的。&rdo;&ldo;你要去西北？&rdo;陆无名初听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能有件正事做，将时间与心思占满一些，总好过这一年都待在暗处，日日枯守。&ldo;顶多分开一年。&rdo;叶瑾安慰他，又叮嘱，&ldo;一年之后，你也要来日月山庄，我替你将残余的蛊虫都取出来。&rdo;萧澜点头：&ldo;我记下了，多谢谷主。&rdo;&ldo;到那时，你再去找公子便是。&rdo;岳大刀装出轻松语调，笑道，&ldo;想起来自然好，若想不起来，就再将情话说上一回，照旧是一段惹人羡慕的好姻缘。&rdo;其余人也跟着笑起来，勉强让气氛轻松些许，至少看起来不再愁云惨雾。叶瑾道：&ldo;那我进去了。&rdo;萧澜点头，一句&ldo;有劳&rdo;却哽在喉间，眼底与心底同时涌上酸涩，将拳头握得爆出青筋，才勉强压回了满腔情绪。叶瑾已经进了卧房，陶玉儿心里叹了口气，对萧澜道：&ldo;你怕又是一夜没睡，去歇会儿吧。&rdo;萧澜答应一句，却也没回房，只靠坐回廊下，守着那扇紧闭的木门，与门里的人。云层散去后，太阳渐渐冒出头来。厨房炊烟袅袅，下人送来了饭菜，却谁都没心思吃，只有岳大刀送了清粥小菜给叶瑾，也不敢多说话不敢多看，匆匆就退了出来。萧澜觉得这是自己此生度过最漫长的一天，长到他将所有过往都回忆了一遍，从儿时到昨日，陆追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细细碎碎拼在一起，就是鲜活而又生动的曾经。一个人忘了，总还能有另一个人记住。萧澜靠在木柱上，想着待一年后两人重逢时，要从哪件事开始说给他听，是冥月墓的情定终生，王城的仓促一剑，还是此时此刻，武馆小院中的这场离别。他想了很多，却又觉得再多也不够多，哪怕是陆追的一个笑脸，一句抱怨，他都想深深刻在记忆里，哪怕七老八十白发苍苍，也要一样轮廓分明，清晰如初。日头渐渐西沉，叶瑾替陆追盖好被子，深深出了口气。太长时间的全神贯注，让他有些头晕眼花，靠在床边缓了半天，方才站起来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