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你接着说。”李若愚流露出鼓励的目光。
“班上的学习气氛本来就很差,现在学校又每天只上半天课,时间浪费得实在可惜。我建议把大量的业余时间利用起来,组成课外学习小组,每个小组最好有一名班干部带领,这样让大家互相帮助,共同探讨,既活跃了学习气氛,又增强了同学们的团结。”黛微其实最想说的是,这样就能束缚住顾罡韬这类自由散漫、天马行空、惹东扰西的家伙。
就在这时,刚刚寂静的教室里又响起了奇异的叫声。原来是坐在后排的一个男生玩起了恶作剧,没等李若愚走到跟前,和他同桌的女生就“唰”地站了起来,用脆生生的嗓音喊道:“报告老师,是赵天星在学蛐蛐叫!”
被人揭发了,赵天星却满不在乎,依然满脸顽皮相。论起斗蛐蛐,赵天星可是一个重量级人物,他曾经拥有的极品蛐蛐,能被人津津乐道好多年,什么“血钳子”、“推土机”、“卧地龙”等等,个个都是“沙场宿将”,斗蛐蛐不仅使赵天星声名远扬,也让他早早就尝到了赌钱的甜头。
赵天星穿着一身宽大的草绿军衣,双手插在裤兜里,缓慢地站起来说:“是我,咋了?”
李若愚摆摆手,示意同学们安静,他望着那女生问道:“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我叫……”
没等这个女生说完,赵天星就抢声答道:“老师,她叫淘气!”吼完这声,他有意把脸仰得高高的,竭力想让淘气看见他脸上透露出的得意神态。
淘气疾言厉色地说:“老师,我叫陶红樱。淘气是我的小名,是我家里人叫的,不许他乱叫!”同学们又是一阵大笑。李若愚点点头示意她坐下。淘气以胜利者的目光狠狠白了赵天星一眼,这才坐在座位上。
陶红樱,正如她的小名,是一个秀美而略带野性的女孩,圆圆的脸,微微上翘的鼻子,无不带着孩子气的纯真,两排紧密细小的牙齿,上齿中的一颗,稍稍被挤出了一点。她个头蹿得太快了,身上穿的蓝条绒布衫显得又窄又小,两只手腕长长地露在了外边。这非但不损坏她的美,反倒更让人感到她的率真和可爱,虽然她圆圆的脸颊显得那么端庄,齐耳的短发显得那么贤淑,交叠在膝头的小手显得那么文静。但陶红樱真正让人过目不忘的,是那双黑幽幽的眼睛,仿佛一潭深水,清澈晶莹,透着强烈的好奇和热情。
下课铃响了。
顾罡韬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光头,心里沉重起来,想起此时自己的这副尊容,他已感到前景不妙。回家怎么向爸妈交待?妈妈倒好打发,唠叨几句就会作罢;一想到爸爸,他全身都冒冷汗,似乎双目圆瞪,攥着皮带的爸爸正等着他呢!
顾罡韬把书包吊在脖子上,往校门外走。书包和他形影不离,这并不说明他热爱学习,而是另有他用。打架时书包为他做挡箭牌,玩累了书包为他当枕头,书包里面本该是用来放书装文具的,却被弹弓、弹球、洋片、三角占据了半壁江山。
在离学校不远的路口,顾罡韬焦虑地在人群中搜寻着他最铁的朋友齐浩楠。小哥俩从穿露裆裤时就形影不离,两家的平房仅隔着一堵土坯墙,夜深人静时,在尿盆里撒尿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齐浩楠正快步走来。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注视着顾罡韬。
“浩楠!”顾罡韬像见了救星一般。
“罡子,你咋还没回去,是不是怕挨揍?”
“要不是这,我就不在这儿等你了。”
“活该!我才不管呢。”齐浩楠把书包背正,正色道,“你是吃饱饭撑的!等着瞧,你爸这次要能饶过你,我‘齐’字倒着写!”
顾罡韬突然沉下脸:“已经成这样了,你就忍心不管我?这光头还好糊弄,只是这——”他用手指着泛白的眉骨苦笑着说,“这怕有点交待不过去呀!”
齐浩楠扑哧笑了,没好气地说:“做事不想后果,总让人家跟在后头擦屁股!”
“别废话!你赶快回家把毛笔拿来!”他眨眨眼睛,用手比画着说,“别忘了蘸上墨汁!我在小红渠边等你。”
齐浩楠立刻领会了老同学的用意:“你等我,最多十分钟。”趁顾罡韬不备,伸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转身跑了。
小红渠就是学校西墙外面的那条人工渠,有两丈宽,三尺深,一渠清水顺着麦田边向北涓涓地流淌。
一会儿工夫,齐浩楠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屏住呼吸,捏着蘸了墨汁的毛笔为顾罡韬补上两道“蚕眉”。顾罡韬从书包里拿出军帽扣在光脑袋上,他从浩楠的笑容里已感觉到新添的眉毛一定可以乱真,神气地说:“这下我爸不会看出来了吧?走,回家去!”
走到家门口,分手时齐浩楠轻声叮嘱道:“如果事态恶化,你就赶快向你爸认错,说几句软话。”顾罡韬点点头,壮着胆子走进家门。
“罡子,咋才回来?”母亲蹙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儿子,“进屋还捂着帽子,是哪根筋不对了?”
“妈,这两天学校开运动会,我和几个参加赛跑的同学都剃了光头。”顾罡韬把帽子掀起又戴上,朝母亲扮了个鬼脸,“这样能减少阻力,我还想拿奖状呢!”
“不对!哥哥,狮子头上的毛最长,为啥比野羊还跑得快?”弟弟小顾罡韬两岁,平时不太言语,是个“闷葫芦”,但有时猛不丁地冒出一句话,会呛得你喘不过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