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被拼图案搅得焦头烂额的警方而言,“受害者”蓝越的生活反而平静许多。他依旧看书,读报,练习插花。最大的变数就是为了养伤而暂停了手头的工作。
他没法开车,只好叫了辆出租到令狐景家里。那只挂着的胳膊和他庄重的着装形成了微妙的反差,让令狐景觉得有点好笑。
然而他只是想想,看见蓝越抑郁黯淡的神色,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蓝越双眼低垂,哑声道:“我讨厌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让我没有办法以最好的形象应对咨询者。”
令狐景略一耸肩,翘起二郎腿:“有时候,小憩片刻再继续工作会有更好的效果。”
蓝越抬头,双眸蒙上一层薄雾。
“我想这或许是我工作十几年来遇到的最大的挫折。”
“意外而已。只是不小心发生在你的身边。”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咨询者会坐在他被割断喉咙的地方讲述他们的经历,而我会坐在自己差点被杀的地方倾听他们的经历。”他轻轻摇头,眼中似有水光,“我觉得我应该为他和甘儒的死负责,如果我能早点将甘儒的谈话记录交给警方,他们可能就都不会死了。”
令狐景略一沉吟,接道:“你只是遇到了每个从事这种工作的人都会遇到的伦理难题罢了。没人能肯定地说何种选择对病人来说才是最优选择。”
蓝越对着令狐景身后的白墙眨了眨眼,眼底水光渐渐消失殆尽。他看着带有淡淡污渍的墙壁,问:“你曾经有过同样的心理体验吗?”
令狐景眯起眼睛,目光游移到蓝越裹着绷带的手臂,贴着胶布的耳廓,片刻又回到他的脸上。
“有过,”令狐景似笑非笑,“但是我思考很久,最后觉得我不需要为他的死负责。”
蓝越收回目光,盯着他的眼睛。
“每个人生下来就应该为自己的生命负责,他人没有权利也没有义务代为行使这种责任。心理医生也不行。”令狐景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大多数是些不怎么重要的人。”
蓝越沉默好半晌才说:“也许你是对的。”
“所以没必要让这次无妄之灾影响你身为心理咨询专家的职业态度。”令狐景飞快地说,似乎并不止是在说服蓝越,“还是想想这次‘假期’应该怎么度过吧,是避开旅游高峰游览名山大川,还是抓紧机会进补?”令狐景说到这里,挺了挺圆润的肚皮,开了个玩笑:“如果进补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和你一起。”如果他的眼神没那么飘忽,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我哪儿也不去,”蓝越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我正在享受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给我带来的新奇体验。也许……我能写一本新书。”
令狐景听了之后,呵呵笑起来。
蓝越的面色也跟着缓和,眼底情绪却比谈话之前更加冷淡。在令狐景注意不到的时候,他动了动薄唇,无声讽刺一句:“蠢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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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情直到进了家门才好起来。
“如果我能下厨就好了,”他嗅着厨房传来的饭菜香说,“烹饪在我娱乐生活中占了不少的比重。”
扎着马尾的陶夕头也不回地说:“你是在嘲笑我的做饭水平吗?比起同年龄的女生,我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还能进厨房。”似乎为了盖住炒菜声,她特意提高了声调。
“没,我只是怕你太过劳累……顺带担心下你的膳食搭配。”
“我看过营养学的书好吗!”陶夕抗议道,“再说我的做菜方式经济又实惠,比饭店好。”
蓝越走到她身边,看一眼她正炒的菜:“你是在担心饮食经费会不够?虽然我有一段时间不能做咨询工作,但是我的收入来源可不止于此。”
陶夕手上一顿,回头看他:“你有灰色收入?”
蓝越点头:“譬如说,开饭前我要看一下股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