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狱卒说,这情况,甭管咱家老二自个儿认不认,那都是铁上钉钉的事实了。
要老二自个儿早点招认了,那还好些,可以少受点皮肉之苦,要是不认,总是有法子让他认就是了。
还有——”
“还有啥?”王氏越听,心里头越乱,眼皮子也跳得越快,见着杨长生停留下来,知道这最坏的消息,就要出来了,忍不住摒了呼吸。
“还有那狱卒说,上头已经给了可靠消息,等过了初六,衙门开了衙,头一桩就是提审这个案子,通匪自古以来就是大罪,有那些证词在,咱家老二多半是要跟着杀头的。
许是我塞了钱,那狱卒还提醒我,让咱们这些直系家人赶紧找地儿躲躲去,说不定咱一家子也得被连累了——”
说完这一番话,杨长生当即就跟抽了气似的,颓在了那里。
吴氏已然听得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哭丧道,“我的个老天爷啊,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这可咋办才好啊——”
王氏也被这一番话说的,震住了心神,怔怔的看着杨长生说不出话来。
杨麦香紧锁着眉头,沉默的暗自消化着,这个实在是令人震撼和意外的消息。
听着杨长生一通说下来,她也不晓得该咋办才好了?
想那透信的狱卒说的那般言之凿凿,又理是理,据是据的摆着,弄错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杨麦香也能想通,为什么那些个真正的土匪,非要咬死了小叔不放,原因再简单不过了,不过就是想临死前多拉个垫背的。
自古以来,土匪又有几个是好的?他们过惯了那种茹毛饮血的日子,也压根就不在乎临死前再添桩罪孽。
偏小叔又不知因为啥原因,跟他们有着过节,就那些人有仇必寻仇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一屋子人沉默,杨麦香突然出声问了句,“那爹你见着小叔了吗?他是怎么说的?现在我们都知道小叔是被那些个人攀诬了的,能不能想个法子,给小叔递个话,让他在那些土匪面前服个软,兴许消了他们的气,小叔才有洗冤的可能——”
杨麦香头疼半晌,也只能想出这么个法子,她知道这边是古代,官员办案效率也就那样,何况小叔的案子,还是证词‘确凿’了的。
不像现代社会,什么都有法律的维护,哪怕是个死刑犯,都有申诉的权利和机会。
想来想去,也只能从那些个土匪入手了,县老爷门槛太高,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以够到边儿,说上话的。
“没用的,我今儿个就想去牢里探一探,那狱卒却是死活都不敢答应,哪怕后来,我把身上带的银子都掏出来了,他不仅没敢收,还告诉我,那些都是铁板钉钉,就要杀头的重犯,是绝不允许探监的——”杨长生话里带了深深的无力。
杨麦香听到这儿,也不免颓然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下子事儿真是大发了。
吴氏的嚎丧声,还在耳边响着,听得人更加心烦气躁,王氏看了眼炕上的几个孩子,显然是都被这一连串的‘杀头’给吓到了,个个缩成一团老实的坐着。
再看一眼宛如发了疯的吴氏,和一派颓势的杨长生,王氏开口说道,“两个老的,估计也在等着信呢。他爹,你先过去说一声吧。不管是啥祸,一家子人总得心里头都有个数,你也听听爹那头咋说?”
杨长生听了站起身出去,脚步看着显得有些沉重却无力,没过一会儿,便传来了郑氏尖利的嗓门,“我的个天神老爷啊,这是咋回事儿啊?”
杨长生垂着头,抬起眼,看了下靠在炕头的杨老爷子,“事儿已经打听清楚了,就是这么个情况——
爹,要不你也给拿个主意?接下来究竟咋办?”
杨老爷子吧嗒吧嗒,猛抽着手里的旱烟,烟雾腾腾不断,面上一脸凝重的样子,良久都不曾出声。
郑氏瞧着也是极显惶急,想去拽着杨老爷子的胳膊,问一问他的想法,偏看了他的脸色又不敢。
杨长生站在地上,就那么静静的候着,直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双腿似都有些站僵了的感觉,才听到杨老爷子沙哑着声音,问道,“老二的事儿,就那么定了?没有一点转机了?”
杨长生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说道,“要是咱能有人在县老爷面前求求情,求他好生重新审理一遍案件,让那些土匪把之前的证词翻了供,兴许就有转机了——”
杨老爷子听了,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倒是郑氏禁不住心里的惶恐,嘀嘀咕咕的叨了个没完,“这可咋办才好哩?”
“大过年的,咋就惹上这摊子事儿了呢——”
“老二那杀千刀的,啥人不好惹,偏要去惹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这凭白的遭来个天大的祸事。”
“我这究竟是造了啥子孽,生出这么个祸害来,连累我这么个都要进棺材的老婆子,临了都过不上几天安生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