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行眼泪扑涑涑地落下来,原来,他不记得自己了。怪不得他不回来找自己。
那老金看她哭着,也是很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安慰道:“你这女同志,到底是让我吓哭了,我还是回去得了。”
“不许走!”韵清生了气,你敢忘了我,还想一走了之不成,“这树种不活就不许走,今儿在这里吃饭,哪儿也不许去。”她恨这没良心的,居然连她也给忘了。
那老金吓了一跳,眼前这女子看着柔弱,骨子里却这般霸道,他有些吃惊,呆在那一处。韵清将他锁在屋子里,自己去了彩平家里,如今食物短缺,她只有上彩平那里弄些好菜了。
彩平从未见陆韵清上门讨要过食物,心想她能有什么贵客,但韵清不肯说,她难得见她这样兴致勃勃的样子,便将家里的鸡蛋和一小块五花肉全给了她。
这老金却在这院子里着急起来,这女同志真有些霸道,硬生生锁了门,要留他晚饭,还特意做了三个好菜,他几时得过这样的待遇,平时他因着自己容貌,去食堂打饭也是要最后一个。现在这情意,他是不敢承受啊。可是这位女同志却不好惹,你若跟她客气,她能直接伸手来拖你拽你,叫他好生尴尬。他无奈,跟她进了她那屋子里去,只见那屋子虽小,却是又干净又亮堂,他偷瞧了一眼她的房间,那里头一片清新的蓝色,床头的桌子上摆满了书。想想这样一位知书达礼的女同志,怎么行事这般泼辣。
晚饭他吃得拘谨,轻易不敢动筷子,可是这女同志也太客气些,那肉她自己没吃一口,全塞到了他碗里,那鸡蛋她煮熟了塞在他口袋里,吩咐他晚了饿了再吃。他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同志不但不嫌弃他,还这样为他着想的,于是便偷偷看了她一眼,他看得有些呆,这女同志虽说三十出头的年纪,也没特意的打扮,却漂亮极了,脸上很干净,白白的皮肤跟瓷碗一样,眼睛清澈明亮。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哪时见过她一样,有些熟悉的感觉。他很快便不敢想了,他自己这副样子,哪里能入得了她的眼,何况这是王区长看上的人。
韵清算是看清了眼前人了,他是真不认得自己了,她试探了他多次,他都没有反应,还有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怎么跟当年意气风发的徐柏言相比。她心酸得不得了,却也知道,现在跟他相认,只怕吓坏了他,反正他已经在自己身边,早晚将他认回来,她也不急在这一时。
吃过晚饭,这老金就要告辞,韵清怎么都挽留不住,于是索性锁了门出来送他,两人依旧隔着几步的距离,但这回,是老金在前,韵清在后。
待送到那大宅,他便与韵清告辞,韵清恋恋不舍,不肯走。他瞧着这天色又暗了下来,也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便说:“我再送你回去吧。”
韵清心下一喜,也不拒绝,又一路走回来,依旧隔着距离。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这么教这女同志牵着鼻子走。
送到她门口,他赶紧央求:“你千万别在送我了,不然这送来送去的,觉也不用睡了。”
她扭怩作态,不情愿地应道:“我听你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子有些儿媚态,不像个正经女同志似的,但他听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骨头都要酥了,心像要飞起来似的,他差点就要冒出两个字来:“听话。”只是他不敢造次,还是什么都没说。
说是不让她送,她还是跟着他到了路口,被他百般阻止才给劝了回去,而他自己也是不放心,走远了一些再跑回来,躲在角落里,看着她进了院子才肯回去。他在自己的房里狠狠地抽着自己的耳光,自己这龌龊的心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实地无耻极了。
一夜无眠,一大早的,这卫兵就看见了这女子,正是他们区长的贵客,用帕子包着两个饭盒,还拎上大包袱来了。他只当她是来找区长的,也没多问就让她进去了。
韵清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老金的小屋,老金门没锁,应该是没走远,这离上班还早,她便将东西放下,替他收拾起东西来,床单,被子全拆了,将被胎晒去了院子里,换上了自己带来的新的,桌子上擦了又擦,毛巾用肥皂洗了,再将那些要洗的衣物一一挑了出来。她正忙碌,却见老金打了粥回来屋里。
老金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她一脸温柔:“我给你做了包子,还热着呢,和着你的粥吃正好。”
他有些儿恼怒,为着这个女人,他一夜没有睡好,这突然跑到眼前,正要发火,瞧着她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又发不出火来,只好生自己的气:“我……”
她将包子摆好,坐到他床沿上:“我也没吃呢,你这儿还有碗吗,分些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