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确实站着一个人。瘦高,微微的佝偻,戴着草帽,穿着卡其色的防水服,站在水边用弓箭向水中瞄准。看清了那弓箭是纯的传统式木绳制弓箭,长发女子愈发地有了兴趣,拉着男友说:&ldo;咱们过去看看吧,顺便问问路。&rdo;两人下了摩托车,向那人走去。长发女子热情地挥手,&ldo;嗨‐‐&rdo;那人回头,微微颔了一下首。草帽的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面孔。&ldo;去十字架山怎么走啊?&rdo;女子用英文问道。那人摆了摆手。年轻男子对女子说道:&ldo;立陶宛说的是立陶宛语,说俄语的也多,他可能听不懂。&rdo;于是,他比比划划地说:&ldo;kalnas、!&rdo;看到年轻男子反复地将手指比作十字,那人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伸手压了压帽檐,指了一个方向。他的手指异常地细,又极长,蓄着长长的指甲。年轻男子感谢,女子却还觉得意犹未尽,对男友说:&ldo;你不是说最喜欢俄国文学么?你用俄语问问,他拿弓箭在做什么?&rdo;年轻男子磕磕巴巴地念了几个俄语单词。那人低沉着声音道:&ldo;oxota&rdo;女子兴致勃勃地问男友:&ldo;他说啥。&rdo;&ldo;狩猎……大概是吧?&rdo;年轻男子有些窘迫。&ldo;狩猎什么呀?鱼么?!&rdo;长发女子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致。年轻男子只好又磕磕巴巴地念出用俄文单词拼凑的问句。&ldo;Вы&rdo;&ldo;你们?‐‐我们?啊?&rdo;两人正懵然不知所云时,那人却拿弓箭瞄准了年轻的男子。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尴尬地笑了起来。&ldo;卟‐‐&rdo;年轻男子尴尬的笑容骤然凝固在了脸上。他低头看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见的一切。那一支纯手工制作的箭穿过了自己的左胸,箭尾上用的显然就是这片湖泽上白色水鸟的羽毛,一根根光泽柔润,毫厘必见。是做梦吗?明明只是一次自驾去往十字架山的旅行而已,为什么会有一支箭贯穿了自己的心脏?年轻男子摸着自己满手的血,才鼓鼓地瞪着一双眼睛,倒了下去。脸上,俱是不可思议的神色。长发的女子突然之间捂着眼睛惊悚地尖叫起来,一声紧连着一声!那人耐心地听她尖叫,又细又长的手指从背后的箭筒中拿出一支新的箭,芦苇做的笔直箭杆,水鸟的尾羽,瞄准了她!女子终于清醒过来,提着长裙狂奔!尖利而绝望的哭叫声划破这片宁静的原野。利箭飞出,再一次精准地贯穿了一枚鲜活的心脏。女子的长发被提着,她的眼皮无力地耷拉着,生命濒临尽头。&ldo;《瓦尔登湖》,是梭罗的。&rdo;蹩脚的中文阴恻恻地响了起来,可是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ldo;愚蠢的虫子,需要主的拯救。&rdo;两具尸体被拖入了湖畔小屋中。门边的一个按钮被揿下,房顶忽然翻出一块块淡蓝色的、方正而边缘锋利的太阳能电池板。电池板缓慢整齐地调整方向,直到接受阳光的面积达到最大。漆黑的房间中。一条条白色字体的信息在数块并排的黑色屏幕上滚动。那十根又细又长的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仿佛弹奏一曲野蜂飞舞。忽然,十根手指停了下来。&ldo;有趣。绝密档案遭受了一名不明来历的年轻女子的袭击,所调查的对象是‐‐しと。&rdo;屏幕上,一张照片被不断放大。照片中,勉强看得出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性,身形十分纤细。她动作迅速,在画面中,只不过留下一道高度模糊的白影。这张模糊的照片在屏幕上停留了漫长的三分钟。&ldo;tnt,我的老朋友,看来还有人没有忘记你。&rdo;忽的整个房间亮了起来。两具新鲜的尸体躺在地板上,箭矢堵住了伤口,没有太多鲜血流出。房间中伫立着许多具姿态各异的雕塑,大多有着真实的、然而茫然无神的眼睛。最醒目的地方放着三个塑料手办。一个是黑面白袍,一个是顶着葫芦的我爱罗。这两个人像,都已经被悬挂在墙上的十字架上,两支凋零的玫瑰插在它们身上。只剩下最后一个面目模糊的像素态avatar,静静地站在地面上。目光垂落,没有生机,却又仿佛有着野草一般野蛮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