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一直在担心罗锦棠的事儿。陈淮阳答应过她,会在今天礼部酒的评选一事上,狠狠的羞辱她一顿,当然,也决计不会让罗锦棠拿到这笔最大的订单。这不过是个小小的羞辱并教训而已,谁叫她嫁给陈淮安,却不知道好好作人,一外抛头露面在外,让人笑话陈淮安家里养着个河东狮呢。“怎样?那罗氏可是丢了大脸了?”陆宝娟瞧着陈淮阳脸色不大好,低声问道。“屁,她从我手里夺走了一出大订单,如今贡酒是锦堂香了。混蛋,混蛋!”陈淮阳越想越气,但也不知道自己该气谁,无处泄气,遂踢了眼前一棵石榴树一脚,倒是踢下来几只毫不客气的石榴,砸在他脑袋上,肩膀上,砸的他生疼。“你不是礼部左侍郎,那贡酒不是由你掌握?”陆宝娟更气呢,她只当罗锦棠此番大受措折,毕竟只有罗锦棠受了措折,她接下来的谋划才好继续开展。陈淮阳岂不是这样想的呢?谁知道那罗锦棠就是个母老虎,等于是从他手里狠狠的抢走了订单。这还不算,陈澈突然巡至,直接就打乱了整个局面,还害他挨了好多巴掌。越想越气,陈淮阳忽而伸手,怒冲冲道:“你难道就不想彻底收拾了罗锦棠,来个痛快?赶紧准备一千两银子,我找时间给咱们下手。”他这是又想要钱了。陆宝娟给银子,陈淮阳找袁晋,三方联手,好大的架势,好比虎头铡对付一只蚊子,全心全意对付罗锦棠。陈家家教严明,无论银子田地还是首饰,但凡一切,皆由老太太一手总管,陈淮阳是拿不到钱的,他养外室,在朝结交,甚至出门花销,全是陆宝娟给的银子。不过,陆宝娟为了能够除掉罗锦棠,也就不得不一日复一日,忍受着陈淮阳的狮子大开口。这不,一株石榴树还摇晃着,二人就密谋到了一起。不过可惜了的,他们这一番的密谋,终于还是要胎死腹中喽。这时候,郭兰芝和袁俏两个,还有前来作客的陆宝琳,陪着陈老太太,一起正在后院的水榭处谈天儿,摸牌呢。袁俏因为被诬陷偷过东西,已经有三年未回过陈府了。不过,自从陈淮誉回来之后,她就摒弃掉曾经的那些不愉快,欢欢喜喜的,仍像往昔一般,陪着陈老太太一起玩儿,给她解闷儿了。她和郭兰芝两个,恰似两只麻雀,一个劲儿不停的,就开始叽叽呱呱。郭兰芝道:“三弟妹真真儿的快人快语,嘴比我的还快呢。”袁俏亦是笑着捧过杯茶来,说道:“这瓜片,据说就是三表嫂送的,祖母您快尝尝,看味道如何?”陈老太太默默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袁俏于是又道:“让她也回府来,咱们一起推牌九吧,我觉得那样肯定好玩儿。”陆宝琳曾经嫁过人,如今又成了孀寡,又因为义兄林钦的嫌弃,不爱在自己家里呆,遂经常的呆在陈府之中,陪陈老太太推陪九儿,说笑话。陈老太太虽说不喜欢陆宝娟,但到底她是儿媳妇,不看僧面看佛面,一直以来,也会命着郭兰芝喊一声姨母。陆宝琳听了袁俏和郭兰芝两个夸罗锦棠,心中就不舒服了。她淡淡说道:“也就是个女商户罢了,大面子上的事儿,她当然得作成个看得过去,否则的话,怎么能堵众人的嘴呢?”袁俏未语,郭兰芝与她争辩道:“她分明逢年过节都送礼来着,姨母却当着众人的面说她什么都没送,您那样的说法,叫大家怎么看您,又怎么看咱们陈家?”说白了,陆宝娟在别人家教训自己的儿媳妇,她自己先就身子不正。因为这个,郭兰芝心里气的什么一样,若不为是儿媳妇,而陆宝娟是婆婆的情况下,她早就骂开了。陆宝琳侧首翻了个白眼儿,因自知礼亏,压下此事不谈了。见陈老太太出了张牌出来,明知自己要是出一张压了她自己便能赢的,却故意出了张小牌,放了陈老太太一码,于是,这一把陈老太太就赢了。其实赢面也不过几枚银锞子罢了,但赢的就是个彩头。陈老太太一把扔了牌,搂过银锞子道:“姨奶奶可真是我的福星,瞧瞧,我可算赢了一回,这些银子,几个丫头们分了呗。”大丫环青鸾笑着接过银子,跪着道了声谢,走了。袁俏自从自陈府出去,就没了经济来源,每日还得辛辛苦苦自己炮制些药材赚钱呢,便几钱银子的彩头,她输上两局也就输不起了。是以,她拉起郭兰芝说道:“大嫂,我不想摸了,咱们往那岸边摘莲蓬去。”郭兰芝也懒得应付陆宝琳,立刻扔下了牌,跟着袁俏就走了。陆宝琳待她们走了,才对陈老太太说道:“伯母,我哥也三十多的人了,总不成家,每每有人来作媒,他自然也是一力推拒,可他就是不肯娶我,您说怎么办?”她嘴里所说的哥哥,自然就是神武卫的指挥使林钦了。在陆宝琳还年少的时候,总觉得林钦人太沉闷,一心扑在公务上,不懂得用甜言蜜语来哄女子,于是拒绝与他成亲,给自己找了个三两不着,专会用嘴巴哄女子开心的男人成亲。然后,便生了小阿恪。生了小阿恪之后,那男人对陆宝琳的热情也就用尽了,转而,去哄别的女子了。这时候陆宝琳又想跟林钦再续前缘,可她已然二嫁之身,又还带着个拖油瓶儿,林钦又怎会要她?如今,陆宝琳每日搬缠着陈老太太,就是希望陈老太太能替自己作媒,重提当年的旧亲事,让她与林钦成了婚事。恰恰,今儿破天荒的,陆宝娟以陈澈之名请了林钦过府,也就是想,让陈澈和陈老太太俩人力压着,给林钦和陆宝琳作媒的。按理来说,这时候林钦也该要来了。陈老太太来京城的晚,而且关于林钦和陆宝琳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一直以来,总以为是林钦负了陆宝琳再先,陆宝琳是被林钦拒了婚的,是以,她道:“罢了,今儿我就替你作一回媒吧。”陆宝琳偎进陈老太太怀中,三十岁的人了,扭姿作态的:“还是伯母最疼我。”陈老太太于是又说道:“你也时时规劝着些你姐姐,让她以大局为重,不要总为难锦棠。难道说我没听到俏俏和兰芝说的?郭家是咱们的亲家,你们在那里为难锦棠,太不应该了。”陆宝琳翻了个白眼儿,心说至少我姐姐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要说,满京城之中有一个人尽皆知的女子,好似传说里的花木兰一般,嗯,比花木兰还厉害,花木兰还是女扮男装呢。她身为女子,招摇于街市,偏偏就还是陆宝娟的儿媳妇。陆宝娟一生好强的人,能容忍她才怪。今夜仍在这水榭之中摆宴。宴席上,陆宝琳姐妹会在,她们的义兄林钦亦在,于此同时,陈澈的几个儿子们,一家人集于一堂,便是要大家一起,吃上一顿便饭。陈澈今日颇有几分心神不宁,母亲耳提面命,说让他趁着机会给陆宝琳作亲的时候,他不住的点着头,但到了席间,却是只字不言,就那么稳稳的坐着。正所谓睹物思人。在没有正式见过罗锦棠之前,陈澈的心里还没有那般如绞如割的难过。毕竟男人不比女子,在外总是忙忙碌碌,于男女之间的事情,也不想思虑过多,想的太多。但今日白天在礼部大衙里见过一回罗锦棠,整个人就不好了。伤心,难过,失落。眼前总是妻子在岭南时,望着窗外的阴雨绵绵,一个人偷偷吃闷酒的样子。偶尔叫他捉了现形,笑嘻嘻的回头,捂着酒坛子不肯还给他。俩人打闹一番又抱在一起,望着窗外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停的阴雨,就那么默默的,依偎着彼此,然后静静的望着雨,望着雾蒙蒙的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