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从来都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种态度。
李彦诺的词典里少了太多形容词,但这不妨碍他在这个瞬间感到痛苦。
希望才升起来,就又破灭了,不如从来没过存在过。
离开的人也许总是秉承着一些错觉,觉得一切都不会变,和很多年前一样。
但河流早就已经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向前流淌。哪怕再次踏进来,也不是之前的模样了。
吱。
交谈的功夫里,出租车绕过一个弯,已经开到了跟前。
温梦拉开车门,转过身嘱咐起李彦诺“今天太晚了,你也别喝酒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彦诺想了很久,才应道“好。”
一个字的承诺太轻、太浅,话音被风打乱,弥散在空气中。
载着温梦的车辆启动,窗外的景色一晃而过。
“空调好像坏了。”出租车司机边说,边转动着控制按钮。
拧了半天,愣是没能从出风口调出一点冷气,他只能询问起后座那个自从上了车、就一言不发的乘客“天太热了,我想把窗户打开透透气,你介意吗?”
温梦摇了摇头。
于是玻璃窗被迅速降了下去。
北方的夏天总是不愿意给人一个痛快。哪怕环路上的风已经吹进来了,四周依旧是热烘烘的。温梦胳膊上蒙着一层汗,和刚才李彦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样,沉得人心里发慌。
出租车在这个过程里,逐渐离开等待被拆迁的胡同区,两旁的楼宇变得越来越密集。车辆穿梭在狭窄的道路上,走走停停,成了寻找回家路的小蚂蚁。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
三里屯vil的标识终于出现在眼前,在夜里格外显眼。亮闪闪的,晕出一片光圈。
司机不耐烦地按了好几次喇叭,看着水泄不通的前方,随口和温梦拉起家常“早知道去国贸这么堵,就不应该走白家庄路。”
敞开的窗户里,风停了下来。
而温梦的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也许是刚才和李彦诺的对话,让她记起了很多被刻意遗忘的事情,情绪有些无法自拔。
“师傅,我不去国贸了,想换个目的地。”
“你要去哪儿?”司机诧异地问。
“和平里。”
从东二环到北三环,一路上导航都是红色的。车子走了又停,停了又走。短短七八公里的距离,对于身处极度焦虑之中的人来说,却像是要开出一个世纪那么久。
红绿灯交错中,廖维鸣眼前的马路变得扭曲、狭长。
阴沉的云彩借由夜色往下垂,就垂在无尽的长街上。这条街巷通向未知的远方,如同列维坦画中那样,满是荒凉。
唯一的区别,是道路的尽头并不是《弗拉基米尔之路》里的审判之地,而是胡同口一家很小的静吧。
廖维鸣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灯光昏暗,老板在断断续续练习的木吉他。工作日的晚上店面冷清,除了吧台边坐着的男人,再看不到第二个客人的身影。
廖维鸣环顾一圈,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于是缓慢地开口“温梦人呢?”
“你来晚了一点,她刚刚走了。”李彦诺抬起脸,平静地问,“要喝点儿什么吗?”
他面前摆着两个喝空的shot酒杯,还有两杯没有来得及喝的。杯口闪着润泽的光,龙舌兰的味道沿着玻璃往外涌,辛辣、呛鼻。
廖维鸣顿了一下,才回答“不了,我是开车来的。”
李彦诺点点头,没有要留他的意思“好,那就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既然此行是来寻找温梦,那么目的没有达成,理应转身离去。只是廖维鸣走出两步,脚步渐渐变得迟疑,最后停了下来。
他在思考什么。
几秒之后,廖维鸣回过头,重新走向吧台,拉开了李彦诺身边的那把椅子。
“要一杯曼哈顿。”他坐下来,向老板点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