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慕成凰早早地就为太后寿宴的事情做好了准备,可比太后寿宴来得更快的便是这武昭仪辛辛苦苦举行的万花会,名曰是替宗亲公主郡主择婿,可很明显,就是为了慕成欣挑选驸马而操劳的。
算起来,明日就是万花会了,虽然打着是万花会的名号,可是武昭仪却并没有来找慕成凰借花,想来是之前的事情让武昭仪也知道,旁的都无所谓,可是这满院子的话,慕成凰可是在拿性命看护的。
早晨慕成凰起了个早床去向太后请安,知道太后爱茶,最近慕成凰又抽空学习了茶道,陪着太后烹茶聊天,虽然慕成凰的手艺还略显生疏,可是看得出来,在这茶道上已经下了不少功夫,裴太后眯着眼睛,享受一般地看着慕成凰取茶,洗茶,烹茶。
慕成凰这次烹的是蒙顶山茶,里头加了竹叶,有股竹叶的清香,裴太后起初只是想赏光品一口,谁料一口入喉,清香留舌,回味悠长,不由得连品了好几口,赞道:“哀家才知,成凰不仅厨艺出众,这烹茶的手艺,也是十分精进了。”
慕成凰乖巧地垂下头道:“太后说笑了,成凰才刚学,太后不怪成凰不自量力,在太后面前献丑就好了,岂担得起精进二字?”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却还是不见长公主过来请安,裴太后亦是没有催促或者过问的意思,倒是慕成凰主动问了一句:“大皇姐今日怎么没有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裴太后将茶盏搁在手边的朱漆小木桌上道:“早些成清便派人来了,说是今早有些急事要处理,一时忙不过来,傍晚再过来请安。”
慕成凰点点头,随口附和了几句,但她心里清楚,长公主不是那种因为杂事便不给太后请安的人,能让她推辞不来的事情,必然是十万火急,想到此处,她也无心多待,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也辞别了。
慕成凰出了寿康宫便是一头栽进了明禧宫去了,这点儿行踪倒是被一路送了慕成凰出去的郁冬看得真真切切,回来便是禀了裴太后一句:“五公主果然去了明禧宫。”
裴太后将方才剩下的温茶小饮了半口,示意自己知道了,郁冬合着手退下,顾嬷嬷便是上前道:“看来这次长公主遇到的麻烦不小。”
顾嬷嬷服侍裴太后数十载,在宫中看过的人比那些小妮子吃过的米粒都多,她能看出来的事情,裴太后自然心里也有一杆秤。
“早便知道秀英阁那位不是那样老实好打发的,”裴太后搁下茶盏,“成清太过敦厚老实,做事总是想要循章循法,有板有眼的,这样的人,倒是适合与御史台,不适合留在宫里头和那牛鬼蛇神打交道,倒是成凰,温软的能行,粗暴的也拉得下颜面,虽然四书五经不是最通的,可这手腕却是不简单的,让跟着成清打点,也是为了替成清保驾护航。”顾嬷嬷听了点头道:“太后对长公主,当真是一番苦心。”裴太后最看重的便是长公主,起初顾嬷嬷也是觉得,让一个毫不起眼的五公主跟着一起学习怕是起不到什么威慑的作用,可是渐渐的,便是觉得这五公主过去只是不招人注意罢了,可一旦碰到了什么难题,反而是有想法的,也好让长公主跟着学会多变通些。
裴太后原本的想法便是如此,她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忽而想到什么,轻声一笑:“不过起初,哀家还以为,成凰会有所怨言,毕竟名义上是她和成清一起打点,可这账本和主要决定的权力,都在成清手上,哀家担心她心里头会不痛快,要么向哀家抱怨,要么便是做事不尽心尽力,甚至,会给成清使绊子,不过如今看来,她倒是个心思忠厚的。”
顾嬷嬷听了,亦是不由得替慕成凰说了几句话:“想来这五公主也是个可怜的,听说之前太后没回宫,熹妃可是想着法子折磨五公主,五公主也得老实受着,虽然五公主这段时间总是往太后这边儿跑,有些打眼,可想着五公主之前的处境,怕也是被熹妃欺负得怕了,由不得来讨好太后。”
慕成凰之前有多殷勤,就连顾嬷嬷和郁冬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这想要讨好太后的人多了去了,能像慕成凰这样投其所好,一讨好一个准的也是少见,看来是下足了功夫的。
裴太后听了,微微偏头,慈祥和蔼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环芝,你这是,心疼五公主了?”
“奴婢怎敢,”顾嬷嬷微微躬了躬身子,语气还是缓缓的,慢慢的,“奴婢只是实话是说。”
裴太后“哦”了一声,只是将有些疲惫的身子往身后的荞麦皮做芯的靠枕上靠了靠,这靠枕也是慕成凰特意做了送过来的,她说这民间里都有说法,说这荞麦皮摘了硬皮出去,筛干净了,做枕芯对老人好,慕成凰对她的用心她是看在眼里都。
裴太后微微闭着眸子,顾嬷嬷还以为裴太后睡着了,正准备取了毯子来给裴太后盖脚,裴太后却慢慢地睁开眼道:“既然她有心求哀家庇佑,那哀家,便给她一场长久的庇佑,明日万花会,哀家便亲自把关,替我们大顺择一位五驸马。”
这厢,慕成凰还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经被裴太后揽下,只是跟着知书一路进了长公主的书房,才到门口便是闻到一股浓重的墨水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里头将砚台打翻了。
慕成凰只在门口,便是能看到屋子里满满的都是摊开的账本,知书进去禀了一声,长公主才是从一臂高的账本里抬起头,见了慕成凰便是急急地迎了上来,道:“好成凰,你总算是来了,我这儿都焦头烂额的了。”
慕成凰一边拉着长公主坐下,见她嘴唇都发干了,想来刚才定然是忙得滴水未进,亲自斟了盏茶水递过去,安慰道:“听说你今早没来给太后请安,就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
长公主素面朝天,竟然是一点儿脂粉也没有施,定然是一起床就忙道了现在,长公主饮了茶,只觉得喉咙里还是干涩,自己抬手倒了一大盏,又是一饮而尽,才是道:“今早我一起床,武昭仪便是差人来说,她万花会上要用的鲜花因为前阵子一场雨,早早地根就烂了,可是内府局的人采买的时候不懂花,买了好些回来,如今一个个的都开始泱了,我派了知画过去瞧了,当真是一片都垂了头,叶子都黑了,她说,如今情况紧急,只有京城最大的花卉商人曹家才能一下子配得齐这么多的花,可是人家开的价格高,是原先的三倍,让我赶快拨银子下去,若是中午之前付了定金,才能赶在明日万花会之前布置好。”
“可是这宫中的月例都是有度的,我与武昭仪说了,这既然是内府局的人采买不力,便该从他们那儿的公中出银子赔才是,可武昭仪说,内府局的人也是照常采买,商家,检查都是没错的,这要是轮到他们出银子,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说若是我不放心,可以让我先把银子拨下去,来日调查清楚,这采买的环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再让内府局的人赔,我自然是不答应的,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她就开始闹了,还说,之前举办花会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先例,偏到我这儿就行不通了,还说我故意和她作对,你来之前她才走呢,她走了之后,我便是紧忙查着以前的资料,看能不能找到,当真有这样的先例。”
“别找了。”慕成凰将桌上的账本都往旁边一推,睁睁地看着长公主的眼睛道,“证明没有这样的先例又如何?你拿去给武昭仪看,她一定又可以列出一大串的理由来证明自己多么有道理,反而讥讽你办事不利,武昭仪分明就是在刁难你,合理避雨,防止烂根,这但凡种过几株花的人都是知道的,内府局采买的商户好歹也是要给宫中供过几回花的商家吧,不会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我瞧着武昭仪,就是盯着这万花会前一天故意闹事,让你迫于形势,不得不从。”
长公主低垂着头,眼眶红着,她心里是又急又气,却不知将这份气愤怎么发泄,只是闷闷地朝着桌上砸了一拳头:“我知道了,她一定是想趁此机会中饱私囊,什么花卉商人曹家,指不定就是她提着回扣找的一家二道贩子罢了。”
“岂止是黑了这笔钱,”慕成凰冷哼一声,“之前买那些烂根的花,听说也花了不少银子吧,若是专门挑烂的买,需要那么多吗?”
长公主心里头猛地一惊,拽了拽慕成凰的袖子道:“成凰,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太后去?可是我害怕,这银子都是我拨下去的,与我也脱不了干系,可若是不查清楚,这笔开销,日后查起来,也是超过预算的,到时候,武昭仪肯定会将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