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晞如饥似渴地从各门功课中汲取营养,专业老师们带领她在更精深更广博的艺术海洋里遨游。她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初秋的美术学院大院里,有几棵石榴树。树上挂满了果实,有的圆圆的,有的略有棱角。有的呈淡黄色,有的则泛起红润。几个乐开了口的石榴果,露出里面粉红粉红、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来。
顾若晞在一棵石榴树旁支起画架,选了一段挂着一大一小两枚石榴果的树枝,开始起稿。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白色的毛绒绒的小东西荡秋千一般从顾若晞的右侧肩膀后面探出来,又荡回去,把正在专心作画的顾若晞吓了一个激灵。她转过身,一只白色的毛绒小熊公仔正在她的面前摇曳。顾若晞顿时瞪大眼晴,伸手去抓,“我的熊公仔!”。小熊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往高处走,顾若晞噌地跳了起来,还是抓不到,又接二连三跳了几下,依然没能把小熊抓到手里,直到气喘吁吁。她的眼神从小熊向上移动,看到一只手指纤长白皙的男生的手。
当顾若晞的视线落在男生的手上时,一下子愣在那里。她又看到了那个男生,那个在荷花池边偷窥自己的男生,哦,对了,在呷哺呷哺不期而遇,是第二次,那么,今天就是第三次了。不过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个男生今天大大方方的站在她面前,在阳光下,对着她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也许是因为确定了他是美术学院的学生,而此刻就站在美术学院的大院里,顾若晞没有紧张,她的目光在男生的脸上停了几秒,转向男生右手勾着的吊环下晃来晃去的白色熊公仔,又低头看看自己背着的随身包,一只造型与那只白色熊公仔一模一样的咖色熊公仔正悠闲地垂吊在包链上。
“嗯?”顾若晞不解地看着司鸣。
“嗯?”司鸣歪了一下头,移动右手,让白色熊公仔正好垂到顾若晞的眼睛前方,拉着长声地说:“嗯?”
顾若晞弯下腰,仰起头,在白色熊公仔的右后爪心处看到了一小块咖色。
“我的!”顾若晞想顺手把它抓过来,司鸣手疾眼快地向上一提,顾若晞抓了个空,踮起脚再够,司鸣也把胳膊尽力伸长,凭着身高优势,顾若晞根本就够不到。
“凭什么说是你的?”司鸣灿烂地笑。
“你看,和我这只长得一模一样。”顾若晞把咖色熊公仔伸到司鸣眼前。
“长的一模一样就是你的啊?”略带挑衅地问。
“那你说,你这只从哪里买的?”顾若晞看武力抢不到,只好改变策略。
“我不告诉你。”司鸣坏坏地笑着说。
爸爸在她15岁读高一那年,破天荒的给她送了件生日礼物。爸爸去香港出差时,被朋友硬拉着逛商场,看到一个礼品盒里装着两只熊公仔,一只雪白色,一只咖啡色。雪白的那只右后爪心有一小块咖色,咖色的那只右后爪心有一小块白色。顾若晞的右脚心处有一颗淡淡的痣,爸爸一眼就看中了这对可爱的小东西,毫不犹豫地买了回来,果然让顾若晞欣喜不已。用妈妈的话来说,爸爸就是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一个不解风情的人。顾若晞的印象中,爸爸平时给她买的,基本上都是能吃的能用的,至于小女孩儿喜欢的玩具,断不敢奢望,因为等来的只有失望。没有想到,这一次,爸爸的礼物这么别具一格,他竟然记得,自己的右脚心有一颗痣。所以顾若晞尤其珍爱这只同样右脚心有痣的白色熊公仔。即使妈妈把各种娃娃摆满了她的小床,其中包括那套她求了好几次的才得到的芭比娃娃,她仍然在觉得这对熊公仔才是她的最爱,她每每这样想着,心中对妈妈有点点愧疚。
她生怕弄脏那只白色熊公仔,就把它挂在一个很精致的挎包上,挎包只有在偶尔外出时才用,所以白色熊公仔多数时候就和挎包安静地待在家里。咖色熊公仔则被挂在顾若晞常用的随身包上,在她身边晃来晃去。但是,有一天,那只白色熊公仔突然不见了。
顾若晞伤心了好多天,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今天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着实让顾若晞又惊又喜,迫不及待想拿到手里。
她有点气急败坏地说:“说不出来在哪买的就不是你的!”
“就算不是我的,就一定是你的吗?”司鸣笑得有点肆无忌惮。
顾若晞不再说话,也不再抢,低下头,把玩自己包上那只咖色熊公仔。
司鸣见她这样子,附下身,“哟,哭了啊?看来真是你的心头好。”
顾若晞把身体侧向一边,不理他。
“想要吗?”司鸣把白色熊公仔又垂到顾若晞眼前。
“想啊!”顾若晞趁司鸣没注意,一把抢了过来。担心再被抢回去,跳出几步开外,仔细察看白色熊公仔,又跟自己包上那只咖色的反复比对,说:“这就是我的那一只。”
“哎,哎,这还论抢的啊?”司鸣站在几步之外,对顾若晞喊。
顾若晞看着石榴树下的青年,阳光俊朗的面庞,洁白整齐的牙齿,心想:看着一脸的阳光,怎么会是个心理变态呢?
“我已经给你保管了两年了,就这么轻易拿走了?”司鸣向前走两步,对顾若晞说。
“这么说,肯定就是我那一只喽?”本来还有几分不确定的顾若晞对着白色熊公仔亲了几下,又看向司鸣,“你保管两年了?是怎么回事?”
司鸣并不回答,而是问:“你先说,怎么谢我?”
顾若晞向司鸣深深鞠了一躬,说:“万分感谢!”
“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吧?”司鸣说。
“你说,要多少钱?”顾若晞问。
司鸣又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多少钱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