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不懂情爱的小女孩,她们也会嫉妒的,嫉妒别人比自己好看,比自己招人喜欢,比自己命好……
舒兰有许多镇里时兴的绸缎裙子和金玉首饰,有招人喜欢的娇憨脸蛋,还有疼她宠她的家人,和萧琅。
这一切,都让只有过年时才能穿新衣、必须帮忙家里做活的莲花嫉妒。
所以,扔出石头的瞬间,她是真心希望那石头能砸中舒兰,最好砸在她的脸上,看她变丑后还有没有人喜欢!
奈何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说到底,她只是个八岁的小姑娘,准头还有待练习,因此,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石头“嘭”的一声砸中树干,然后反弹掉在地上。
树干的震动让舒兰清醒过来,她迷茫地眨眨眼睛,发现舒宛他们已经走出很远了,麦田里竖起了一个个跟她差不多高的麦捆,就像一排排小人似的,上面是蓬蓬的麦穗,在脖子那里系一根麦秆捻成的绳,下面的麦根看似稳稳的扎在地上,其实轻轻一碰,就能把它推到。
耳旁有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舒兰随意地扭过头去看,只瞧见一高一矮两个背影。张了个哈欠,她揉揉眼睛,拎起放在一旁的小篮子,起身走到舒茂亭负责的那条麦垄上,弯腰捡起麦穗儿来。娘亲说了,捡一篮子麦穗,就能换两个黄橙橙的大杏儿,她要争取多捡一些。
麦田里有股清新的泥土气息,搀和着淡淡的麦香,很是好闻。
想到晚上回家就可以吃杏儿了,舒兰的心情很好,动作也就快了,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舒茂亭。她没有理会前面埋头苦干的爹爹,把篮子举到旁边的秦氏面前,大声道:“娘,你看我捡了这么多了!”
秦氏直起身子,用帕子擦去沿着脸庞流下来的汗珠,回头看向舒兰手里的小篮子,见里面已经装了将近一半的麦穗,笑着夸她:“今天阿兰动作挺快嘛,好了,你再去捡吧,篮子满了就把里面的麦穗倒在地头的篓子里。”低头又忙碌起来。
舒兰没有走,她愣愣地望着秦氏。
她白皙的面孔被晒得通红,帽子下的碎发黏在光洁的额头上,看上去十分辛苦。她弯着腰,用晚上拍她睡觉的那双手勒住一簇麦秆,然后用力地拔-出来,做这个动作时,她手腕上的青筋清晰可见。麦秆拔-出来后,她会先分成两束捻成绳状摆在地上,再把新拔-出来的麦子放在上面,等到积攒多了,就会捆成一捆,提起来竖立在地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有机会站直身子,可在她松开麦捆的瞬间,舒兰发现她的掌心通红,特别是手指肚那里,好像被绳子勒过一样。
再看看秦氏扶着腰擦汗的动作,舒兰忽然觉得很心疼。
“娘……”她忍不住喊了一声。
秦氏一边拔麦子一边回头看她:“怎么啦?”
舒兰放下手里的篮子,小跑着凑了过去,捧着她的手看了看,抬头认真地道:“娘,你教我拔麦子吧,我帮你干,你去歇会儿。”清亮的杏眸十分肯定地望着秦氏。
这是女儿第一次主动提出帮忙。
那软软的话语比什么都熨帖,秦氏觉得浑身的疲惫好像都消失了似的。她蹲下去用力抱了舒兰一下,在女儿白白的小脸上轻轻啄了啄,才笑着道:“不用,阿兰帮娘捡麦穗就够了,替娘省了不少事呢。”
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一旦拥有了,就不那么看重了。秦氏一直盼望小女儿懂事,如今舒兰真的提出帮忙了,她又舍不得让向来娇生惯养的宝贝女儿吃苦。倒不是她偏心舒兰,只舍得让舒宛干活,而是舒宛作为长女,秦氏不得不依仗舒宛帮她分担家务照顾弟妹,然后渐渐地就成了习惯,况且舒宛本身就是个懂事的。而此时没有让舒兰动手的必要,秦氏当然不会让她吃苦,这也算是所有幺子幺女的福利吧。
舒兰有些不信,捡麦穗很简单啊,能帮到娘亲什么?
“快去吧,你姐姐他们那边还等着你捡呢!”秦氏见女儿仰头疑惑地望着自己,故意催促道。
“哦,那我捡完再来帮娘!”舒兰清脆地道,以更快的速度捡起麦穗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能让娘亲轻松一些,她就算自已累累也没关系,怪不得姐姐那么喜欢帮娘亲干活呢。
等舒兰走远后,一直偷听这边动静的舒茂亭马上掉过头来,瞧见妻子面带笑容美滋滋地的样子,有些吃味地抱怨道:“都说儿子亲娘女儿亲爹,阿兰可就知道心疼她娘了,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爹啊,也不听她说要帮帮我!”
秦氏满眼含笑地睨了他一眼,低声嗔道:“少油嘴滑舌的,也不怕被孩子听见笑话你,哼,女儿不亲爹,阿宛可是给你做了好几双鞋呢,从没听她念叨给我做!”至于那个儿子,这两年才见稳重些,小时候没少气她!
舒茂亭立即找不到话说了,每次阿宛做鞋给自己,妻子背地里都会倒酸水给他,她也是的,既然想要,明说不就成了,偏要等着阿宛主动给她做……
生怕妻子继续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舒茂亭哀怨地望了望弯腰捡麦穗的小女儿,回头继续老实地做活了。
有了动力,舒兰很快就捡完了几人身后的麦穗。
把麦穗倒进藤筐,她抬头瞧了瞧,见他们离地头很远了,扭头想想,就挪到还没动过的麦垄前,回忆了一下秦氏拔麦子的动作,自己试着拔了起来。
用力拔,没动,再用力,手都勒的发疼了,麦苗依然牢牢地长在地里,只有最外面的一根被她拽了出来,偏偏还是从半截断掉的。
舒兰气恼地咬咬唇,低头一看,手心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