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阻拦和劝骂已经无用,裴老爷只能允了他,声称明日将与夫人送他去贡院。
裴照棠默了一瞬,伏低着头,说:“孩儿决意科考,便是要用另一个身份去的,因为我从没想过要连累家人。所以,请爹娘留在家中,静静等候即可。”
裴老爷拍他的肩膀,沉重道:“你是我儿子,我们既是你的父母,焉有不支持你的道理?那贡院,我是去定了。”显然,他已经想通,孩子长大了,羽翼已丰,他想去做什么,作为他的家人,除了鼎力相持,还能如何?“别说连累不连累,我跟你娘当初收养你的那一刻起,便做好了承担风险的准备。如今我们是一家人,到时事发,我会倾尽一切力量,保住你。”
裴照棠跪下来磕了三个头,眸光动然,隐有水色。他坚定道:“儿子即是拼尽全力,断不会让裴家陷入危险。”
裴夫人忙将他扶起来,“快别说这些晦气的,今天是你妹妹及笄,再过不了几日,家里就要办喜事了。”
喜事为何,虽未明说,但都心知肚明。
到头来当真要把裴丹晴嫁到程家去,裴夫人不舍不甘。
可惜那丫头一心要嫁程恩,不听劝阻。
蓝音也想不到,乖巧听话的小姑妹,内里是个倔强的,似乎不撞程恩这堵南墙,便不罢休。
她出嫁那天,蓝音帮她洗头梳发,室内只有姑嫂二人,好说些体己话。
瞧着镜中那张芙蓉脸儿,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新嫁娘的羞涩和喜悦,蓝音满腹诫言,便说不出口了,怎好在人家的大喜日子里提那些丧气的?
她这样的神情,裴丹晴不陌生,在父母的脸上看到太多。
她主动提起这茬,并且反过来安慰蓝音——
“嫂嫂不要担忧我的婚后。他虽是个不喜女色的断袖,但我相信只要成了亲,相处久了便会生情,就像你和哥哥一样,”她抿嘴一笑,眼中浮出无限憧憬,“哥哥原来也是个断袖呀,可是他遇见了嫂嫂,跟嫂嫂成婚后,便成了正常的夫婿了。我想,程恩表哥也会一样的……”
蓝音张了张口,想说,傻姑娘,她跟裴照棠根本就不是她看到的那样。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可看她怀抱着美好的幻想,她既不忍打破,亦不能看她深陷。
裴丹晴抬头,就见到嫂嫂复杂的表情,她笑意一敛,低声说:“我知道大家都不同意我跟程恩表哥结亲,说与他在一起不会幸福。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嫁给他,就是我的毕生所愿。做他的妻子,冠他之姓,在我看来,即是幸福。”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无需再多言,蓝音微笑,只能给予祝福。
不多时,程家的花轿来接人了。
裴照棠背着妹妹上花轿,之后跟着迎亲队伍一齐去程府。
蓝音看见穿大红喜服的程恩了,他面上强颜欢笑,时而回头,目光胶在裴照棠身上,流露悲愤。
而裴照棠视若无睹。
蓝音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陷入沉思。
京城是全国最繁华的地方,无奇不有。前世她在那儿,接触、听说了很多奇闻异事。
有些达官贵人,喜欢养娈童,也爱上倌院寻欢作乐。
虽然如此行径也归于爱好龙阳,但他们家中也有娇妻美妾,算是男女通吃,因此倒也没人说他们是断袖。
听别人说,断袖也分两类人,一类人是先天就对同性有感,另一类则是后天,属于情愫培养的一种。
前者几乎无可能再喜欢异性,回到正轨。而后者若是遇到对的人,有很大几率可以由弯回直。
就不知程恩是哪一种,不过听小姑妹说,起初程恩对她是上心的,直到裴照棠的出现,才转移了程恩的注意力。
如此看来,程恩好龙阳或许是后天养成的。
假如是这样,那么裴丹晴的日久生情论未必就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