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亚历山大港,他问过她怎么会落海,她说他们的勘探船遭遇了风暴。后来见到谢斐,心里便有此猜测,谢家的翔盛集团在两年多前开设了海洋勘探公司,曾在全球重金招募海洋考古领域的人才。
那边好一会儿没回话。
“小蝶?”
胡蝶握着手机,直愣愣地望着走廊那头正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
“唉!真是神了,说曹操曹操到啊。”她嘀咕了句,对电话那头说,“哥,不用去打听了,问正主儿就行。”
她挂掉电话,霓喃正走到她身边。
“胡警官,好久不见了。”
胡蝶想了想,上一次见面时还是春天,确实好久了。只是,胡蝶并不是很想见到她,这一年来,她来找自己就只有那一个目的,偏偏自己帮不了她。
胡蝶将霓喃领到小接待室,给她倒了杯白开水,坐下时看了看腕表:“我只有五分钟给你。”
霓喃笑了笑,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啊。
霓喃也就懒得寒暄,直叙来意:“我想看看七年前‘知远号’事件的调查卷宗,所有的。”
胡蝶挑了挑眉:“霓小姐,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呢!要求一次比一次离谱。”
霓喃先后问她要过“知远号”上所有工作人员的资料,幸存者对当年事故的陈述,嫌疑人的调查报告,还提出过请她帮忙秘密调查幸存者这七年来的生活轨迹……
“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对你来说,也并不是办不到,不是吗?”
胡蝶嗤笑了声:“你太高看我了,我才来这里一年多,不过是个没什么权限的基层小警察。”
霓喃轻轻咬了下嘴唇,其实来之前,她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胡蝶是不会帮她的。可一次又一次,自己都不死心,就好像溺水者看见大海里唯一的一块浮木,明知隔得很远,但哪怕拼尽全力也要试一试。
胡蝶看了眼手表:“还有四分钟。”
霓喃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放到桌子上,一样东西被顺道带了出来,虽然很快就被她收了进去,但胡蝶还是看清了,那是一张工作牌。傅清时托她打听的事情也不用特意问了,答案如他所猜测的一样。
霓喃从笔记本里抽出六张小小的正方形的白色卡片,一字排开,把文字正面朝向胡蝶,卡片上依次写着:船长,孙详;随船医生,张正清;随船厨师,余润德;嫌疑人,傅清时;谢斐,不在场证明;1000余件宋明瓷器,消失。
在胡蝶讶异的目光里,霓喃指着第一张卡片:“这个人,三年前在马六甲海峡死于一场海难。”
“医生,事故后举家搬离了岛城,现在住哪儿还没查到。”她手指移到第二张卡片。
“厨师,事故后回了东北老家,大概在五年前,他又离开了,目前下落不明。”她指向第三张卡片。
她手指跳到第五张卡片:“谢斐,‘知远号’出事时,他因事离开,虽然有不在场证据,但并不代表他绝对清白。”
她手指移回第四张卡片,望那个名字片刻,才开口:“傅清时,事故最大嫌疑人,当年因证据不足释放,之后出国,行踪不定。”
“而这批消失的文物,至今没有找到。”她指着最后一张卡片。
胡蝶眸中精光一闪:“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既然你不肯帮我查,我只能找别的门道。”霓喃说,“胡警官,要不要跟我合作?”
沉默了好一会儿,胡蝶才道:“霓喃,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我劝你,别再继续查下去了。查案这种事,自有警察来负责。”
“警察?”霓喃呵了一声,“七年过去了,盖在‘知远号’卷宗上的,仍旧是‘悬案’这两个字。”
“五分钟到了。”胡蝶站起来,转身离开。
“胡蝶姐!”
听到这个称呼,胡蝶脚步微顿。
霓喃说:“当年负责这桩案件的警官们,这几年一见到我就躲,他们觉得我是疯子,如果说这个警局里还有一个人最能明白我的心情,那就是你。有个词,叫感同身受。”
胡蝶闭了闭眼,垂下的双手缓缓握紧,她沉声道:“当年那场事故,九条人命。背后的策划者残忍至极,毫无人性。霓喃,你别找死。”她转身,眼神灼灼地望着霓喃,“还有,既然你也说了,谢斐并不是绝对的清白,那么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你进翔盛,不仅仅是去工作吧?”
霓喃的眼神微微一变,嘴唇极轻地翕动了下,但最终沉默。
胡蝶也没再多说,离开了房间。
霓喃扯了下嘴角,觉得自己的谈判能力怪差劲的,连底牌都亮出来了,对方仍旧不为所动啊。她将桌上那些卡片收回笔记本里,起身离开。
胡蝶站在拐角处,目送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她的背脊挺得笔直,脚步轻盈,丝毫不见被拒绝的气馁感。当年那个沉默坚毅的小姑娘,长高了,长大了,但心志仍旧不变。
胡蝶想起七年前第一次见到霓喃,也是在这个警局,十七岁的小姑娘,瘦瘦的,穿蓝白色校服裙,背着个大书包,扎着马尾辫。霓喃独自前来领她父亲的遗物,误以为穿着警校制服的胡蝶是警官,问自己领完东西需不需要签字,后来看到她怀里也抱着同样的置物篮,才察觉两人的身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