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恂按住他的手,笑道“这些不是给他们的,是我送给在农场执勤的同志们的。您要是全打开了不好保存,还是拿回去跟大家分一分,留着慢慢吃吧。”
如果让他挨个罐子拆开,多半是吃不到父母嘴里的,还不如大方点送给农场了。
“我们有规矩,不能收外面的东西。”民兵摇头拒绝。
“并不是单独送给您的,您拿回去跟民兵连的兄弟们分分吧。这东西不值钱,都是我在加工厂买的残次品,连包装都没有。”
民兵没再去拆罐头盖子,又摇了摇头,把那些罐头装进了包袱里。
两个包袱刚被重新装好,小平房连接农场内院一侧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留着小山羊胡的中年人率先迈步进来。
身后跟着身穿家常夹袄,蓬头垢面的孟玉裁。
宋恂看清她的打扮,心里就是一咯噔。
才来农场一个月,怎么就造成这副样子了?
被民兵唤作严主任的山羊胡,挥手让他出去站岗,自己则掏出一盒烟,好整以暇道“有什么事你们就赶紧说!说完还得回去劳动呢。”
宋恂与母亲对视一眼,便收回视线。
面上露出些尴尬神色,他低声对山羊胡说“主任,我这次来是帮我父母办离婚手续的。我妈这人比较要面子,当初就是因为怕人说她薄情寡义,大难临头时扔下老头子,才死要面子跟着来了农场。要是当着您的面跟她谈离婚的事,我今天恐怕就是白跑一趟了。”
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包红双喜塞进他手里,“我刚从广交会回来,据说这是广州那边最好的烟,您尝尝跟咱们南湾烟有什么不同。”
严主任大方地接过烟,当面拆开包装后,从其中抽出一根放进嘴里,“最多只能谈一刻钟,有什么话你们就尽快说吧。”
宋恂赶忙应承下来,亲自将他送出了门。
外人一走,孟玉裁就跑过去拉住儿子说“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跑过来干嘛?”
宋恂不听她的抱怨,问“你怎么造成这副样子?里面有人欺负你们还是农活太重了?”
“都不是!”孟玉裁把自己保养得宜的手亮出来给儿子看,笑眯眯地说,“我没干什么农活,都是你爸帮我干的。你别说,这回我是真的相信这老东西是农村出身的泥腿子了,农活干得可快啦!我们最近在挖红薯,你爸一个人干我们两个人的活,还比别人完成的多呢!”
“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宋恂蹙眉问,“既然不干活,那你这蓬头垢面的是怎么回事?”
“大家干完活都是这样的,我总不能搞特殊吧?”孟玉裁半真半假道,“你老娘我怎么说也是文工团一枝花,万一不小心把农场的哪个小干部迷住了咋办?”
宋恂不说话了。
他妈才四十出头,又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保养得好。
这样打扮确实安全一些。
他转移话题问“既然我爸已经安排好了你们之后的生活,你还跟着来农场做什么?直接离婚不比你在农场受苦强?”
孟玉裁挥手“嘁”了一声,“要是真跟他离了婚,那我孟玉裁成什么人啦?人家有权有势的时候,我跟着沾光享福,如今落了难,我就立马划清界限?哪有这么办事的!再说,他又没干啥对不起我的事,我离什么离!”
“那你就不想想宋恒和宋悦怎么办?你们一离开,这俩孩子都慌了神。”
“你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准备考大学了,他俩也该长大了。”孟玉裁语气伤感地说,“即便我留在城里照顾他们,有些事情也是要他们亲身经历的。有你和你大姨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你以后怎么办?你还年轻呢,就跟着他在里面蹉跎了?”
宋恂虽然乐于见到父母感情稳定,但是孟团长这辈子除了生孩子,基本没受过什么苦。今时不同往日了,农场的条件比生产队还差,并不能有情饮水饱。
“反正就是过日子嘛,在哪儿过不是过!”孟玉裁想到什么,笑道,“你不知道,你爸嘴上嚷嚷着离婚,其实他心里可想让我跟他来农场了!我们到这以后,这老东西恨不得年轻二十岁,帮我干农活特积极!哈哈!”
宋恂“……”
行吧,看她一副不知愁的样子,精神面貌也还行,自己总能放一点心了。
时间有限,宋恂将其中一个包裹拿给她,“这里面有些罐头和饼干,之前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所以太好的粮食我没敢带,只带了半袋子玉米面。你俩在吃喝上不用省着,我单位离这边挺近的,没事我就能过来一趟。”
“农场给我们发口粮了,你不要总往这边跑。”孟玉裁严肃了脸,“你把自己顾好就行!小恒和小悦那是没办法,在省城我们的事瞒不住,他俩受影响是必然的。但是你在乡下,消息一时半刻传不过来,能多瞒一日是一日。万一被人知道了,除非你也像宋恺似的跟他划清界限,否则肯定是要受影响的。”
“我心里有数。”
宋恂又跟她说了对弟弟妹妹的安排和他们走后省城那边的情况,时间刚好一刻钟的时候,严主任推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