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变成鬼、神,是不是就像西洋天演论、进化说?
你刚才所说,天地神人鬼,难道天地跟人是一样么,这宇宙星辰的真相,和我们精神的真相是一样的?是了,是了,都说天人合一,果然是先贤看得明白!还真是开了眼界了!——对了,人的精神一定是宇宙星辰的环境下,万物进化的结果,不过只是进化河流上一环节罢了!这么说,神鬼之说,并非一定就是乱七八糟,胡说八道了。”
江临微笑点头,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大致是没有错的。苏鱼的思路虽然怪异,但能如此迅速准确的理解实在难得。
“若说鬼和人有什么区别,其实只欠了一副肉体驱壳而已。鬼是由人识海精神剥离肉体所化,是一种识见,虚无缥缈,无所凭依……”
“意识!”苏鱼扯开了嗓子大声打断,眼中兴奋的火焰燃烧着,丝毫不觉得自己做法很无礼。
“这么说来鬼的前身不就是西洋人所说的意识?存在人大脑中里的知识、记忆、思维之类的综合体,将它们从大脑里抽取出来组合一起,定是鬼!”
江临微笑略带些苦意,怎么这苏鱼什么东西都能和西洋扯在一起,也难为他了。
“所以,鬼也是有情绪的,也会喜怒哀乐。它们在特定的环境和时间里才能被人所见,就像彩虹一样,雨过天晴时才能见到。鬼能见人,人不能见鬼,鬼稀少而孤独,它们死后归于天地,化为虚无,就是最后的归宿。人若能成鬼,会延续它生前的恩怨爱憎,死在鬼手的都是善恶报应,因果循环。所以,我们在这件事上须得小心翼翼,才能不破坏其中的规律。”
一席话说得苏鱼挠头久久陷入沉思,不知脑中又联想起什么奇怪的想法。
江临又道,
“财神殿对我这个新任主人步步紧逼,我可以忍,可他给我画聊斋的诗抹上污点,就万万不行!这手帕算是张请帖了,可惜请的是鸿门宴。”
苏鱼一听,回过神来,心底莫名的兴奋感又燃起。这鬼是稀罕物,女鬼更不是随便可以见得着。这次没准可以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存上第一手资料,要是他能摸清什么规律,开创鬼怪学一说,那得有多威风得意?于是他急问,
“去不去?”
“自然去!”
“去十三楼?”
“不,”江临笑道,“去叶邵家!”
叶邵,是叶树仁的第三个儿子,在阳州城是出了名的风流胚子。叶树仁就是鹊华街米行的老板。整个阳州城划上十字,自北向南是秋华街、龙华街,自东向西是鹊华街和春华街。这鹊华街是进入阳州城的要道,商铺林立,人头攒动,是阳州城最繁华的地段了。
这时的叶家堂前堂后都飘着白布、青绸、引魂幡,叶树仁坐在偏堂里表情哀戚,像是一夜老了二十岁。灵堂上传来女人们低低沉沉的啼哭声,和尚们呢呢喃喃的念经声,叶树仁只觉心烦意乱,疲惫不堪。
这时,一个孝服装扮的下人急匆匆上前,脸色惶恐。
“老爷,外面来了几位长官,说是要调查三少爷生前的事……”
叶树仁抬起污浊的双眼,心念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调查的。
警察局在三天前贴出告示,说近日连续出现多名死者,调查发现为连环杀人案,请市民安心等待,警察局将即日找出凶手,给家属及广大市民一个交代。
那时叶树仁恰巧在告示下走过,暗自嘲笑,这事警察怎么能办得来,赶紧找个和尚道士去十三楼驱邪才是上策。谁能料到,三天后竟然轮到自己儿子头上?
叶树仁双脚沉重地往大厅走去。
只见堂上坐着三个精神的年轻人,两个穿着政府制服的人,还有一个像是个富家少爷。往前再迈两步他便认出来了,那个富家公不子就是苏家独子,留洋回来的苏鱼么?和苏家生意常有往来,这苏鱼也是见过几次的。叶树仁脑袋一痛,这个苏家大少爷行事轻浮,对神怪之事最深恶痛绝,总喜欢逮着机会拆别人的台子,然后到处宣扬西洋人的学问。听说上一回竟然敢闹上了画聊斋,真是胆大妄为!这次来我叶家,恐怕也是冲着邵儿的事来说教的吧。
警察局探长张少梧起身向叶树仁见了个礼,拿出一破案卷悬赏公告,道:
“叶老板应该知道我们为何上门。不到一个月便出现八个受害者,上面催破案催得紧,我们只好用非常手段了。这悬赏公告是这位苏鱼苏少爷揭下的,苏少爷在这方面颇有经验,必能很快找出凶手留下的破绽。这位是阳州城的督察员江临长官,也是苏少爷的朋友,查案子很有一手。有我们三人一道,一定能还令公子一个公道。”
叶树仁脸色忽明暗,没有接话。
四人坐在堂上喝茶,寒暄劝慰一阵,开始步入正题。
张少梧问道,
“死者生前都去过十三楼,收过一条手帕。不知令公子是否也是这样?”
叶树仁脸色阴晴不定,虽说叶邵已死,但十三楼毕竟不是什么光鲜的场所,当面被人指出来,他的老脸还真有点挂不住。
“手帕是有,但和吴家大小姐定亲后,没再去十三楼了。你们若是来查谋杀案就不必了,我儿……是自杀的。”叶树仁阴沉地道。
苏鱼和江临面面相觑,然后张少梧面露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