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于次日和秦惠平派出的管事名叫姜宜的一起往昆山去。这姜宜还带了两个小厮,随着张诚一起骑马往昆山赶,到晌午时分就赶到了昆山。张诚便领着几人先去饭馆里吃了饭,然后带他们到自己的家里去。打算跟贾维等人见过了,商量一下,就去找宋南易谈事,争取让贾秀早些从牢里出来,早点儿回家。
不想他带着秦惠平派来的管事姜宜和两个小厮到家之时,一进院子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以及自己娘子陶氏劝人的说话声。这又是出什么事了?张诚好奇地往左边妹妹和妹夫住的那间屋里去。走进屋子后,发现屋里除了贾维和张氏,还有自己娘子陶氏,以及女儿张丹霞并赵莲儿都在,屋子里的女人和女孩儿个个都在抹泪,贾维也是眼圈红红的,看得出是在极力忍耐着没有落下泪来。
陶氏正在劝着张氏,一打眼见张诚在门口出现了,忙三两步过来拉他,急道:“相公,你可算回来了,这又出事了,这一下,怕是秀哥儿再也出不来,而且还……还……”
张诚听陶氏这么说,忙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说!”
这时候跟着张诚一起进来的秦惠平派来的管事姜宜和两个小厮也围了过来,张诚就又向陶氏等屋子里的人介绍说这是秦家大小姐派来的营救贾秀的人。说起梅儿的事情就比较多,便请众人去宽敞些的正房里的堂屋里坐着说话。
贾维和张氏住的屋子比较小,又来了好几个客人,就坐不下,因而张诚这样提议。
于是大家伙儿就依张诚所言,到他和陶氏住的正房堂屋里坐下,陶氏又去给来客泡了茶奉上。众人坐定后,张诚便把赵梅儿的事情对张氏等人说了。听说了赵梅儿不知所踪,张氏和赵莲儿自然是着急的,不过听说秦家大小姐对赵梅儿的事情很上心,已经派人出去到处找她,并且又派了跟前得力的管事带了小厮来帮着救贾秀出来,心下也甚为安慰。
只不过张诚从张氏等人嘴中听到的事情却是让他心中沉重不已。原来他走这两日,宋南易那里却是出了事情。也就是昨日,那宋南易突发疾病,郎中没抢救过来,于昨儿晚上一命呜呼了。这一下宋家的人不依,去衙门里撤了告贾秀伤人的状纸,却是添上了状告贾秀伤人致死的状纸。衙门里的公人来将此事通知了贾维等人,说县太爷已经接了状子,择日就要审这案子了,让他们准备着到堂听审。
“这……怎么会出这种事情?难道真是秀哥儿砸伤了宋南易,以至于宋南易回去后伤情突变所以致死?”张诚痛心道。
“他们宋家是这样说的,可是谁知道到底那宋南易有没有老病根儿,正好在秀哥儿砸伤了他的头后发作了?所以这事情就算秀哥儿冤枉也没法子辩白。”张氏抽泣着接话道。
张诚闻言沉默,屋子里的人都沉默,的确如张氏所说,贾秀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时,那跟着张诚一起来的秦惠平派来的管事姜宜却开口道:“这案子其实也不一定没有一点儿转机,最关键的是那给宋南易瞧病的郎中,看他怎么说,要是他说宋南易有老病根儿,那贾秀也就能化险为夷,所以我们如今要打听的就是那给宋南易瞧病的郎中姓甚名谁,是昆山城里哪个医馆的郎中。只要找到了他,或者贾秀也有救。”
他这样说,让屋子里所有人都有拨云见日之感。但是随即张诚又皱着眉道:“可要是那郎中说宋南易的死的确是因为秀哥儿砸伤所致,那又怎么办?”
姜宜微微一笑,道:“岂不闻有钱能使鬼推磨吗?我家大小姐既然叫我来使银子办事,将贾秀从牢里救出来,并叫我相机行事,那这银子花些在那替宋南易瞧病的郎中身上也是一样的,只要能帮贾秀脱罪。”
“若是……真能将我的儿子,从牢里救出来,我……我贾维愿今生做牛做马……报答……”贾维听完向姜宜拱手道谢道。
“贾班主,要谢也谢我家大小姐就成,我只不过是替主人办事的,不用客气。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所说不错,那我们这就派人去打听昨日去给宋南易瞧病的是哪个医馆的郎中?”姜宜回礼道。
于是接着张诚便和姜宜一起带着两个小厮出门去办这事情。等到晚间回来,张诚向众人说了他们打听到的事情。原来这替宋南易瞧病的也是妙手医馆的一个郎中,姓赖名霖,在医馆里头做郎中已经超过了十年。平常宋家班里头的人有什么病也是他去看的,不过,张诚等人找到他打听宋南易的伤情时,他却冷淡得很,说无可奉告。要知道的话,也要等到县太爷开堂传他去堂上作证的时候才能说。
姜宜当时就塞了十两银子给他,请他到外头的茶馆里去坐着说话。十两银子对在医馆里坐诊的郎中并不算少,往往他们给病人诊病数月也拿不到这么多银子。赖霖见钱眼看,便也跟着姜宜等人出来,到外头找个人少的茶馆坐下,把他晓得的关于宋南易的死告诉了他们。
他说:“昨儿下晌我被宋家班来的人请到了他们住处去替班主宋南易瞧病,据来人说宋班主今日晌午吃饭时都好好的,可吃完饭下去,突然腹痛起来,上吐下泻,又发热,折腾了半个时辰,就突然晕倒了,人事不知。等我赶到的时候,宋班主已经唇色发紫,就那么暴亡了……他死了,我这郎中也就没用了,只能让县衙里的仵作来验尸了……”
张诚随即问:“赖郎中,我想问一下您,您给这宋家班的人看了几年病,这宋南易可有什么老病根儿没有?”
赖霖想了想,摇头道:“那宋班主平日身体康健,也没什么大毛病,就只是胃肠不好,一年半载总有几次胃疼,要找我给他瞧病,开方子治他胃疼的老毛病。可是胃疼也不至于致死啊,所以他前两日头被砸伤也有可能是致死的原因之一,这些加起来就不好说了……我也爱莫能助了……”
姜宜和张诚听了忍不住失望。这样说起来,还真要等到县太爷升堂审案的时候听了仵作验尸的死因才知道贾秀到底有没有牵扯到这人命官司里头了。
一开始他们是希望能从这赖霖嘴中听到宋南易有什么致命的老病根儿的,可如今从他嘴里说出来得的却是有个不致命的老病根儿,这一下贾秀仍然是担着莫须有的罪名。姜宜低着头,又想可否收买眼前这郎中另外说出一个宋南易的可以致死的老病根儿,然后让贾秀不至于完全被那砸伤人致死的罪名坐实,否则,凭借宋家和县丞石铠的关系,恐怕贾秀就会凶多吉少了。但是需要多少银子来买通这赖霖呢?
姜宜在心中算了算,一般的郎中一年也就只能挣下个二三十两银子。基本上像这种牵涉到人命的事情,要让赖郎中做假证,没有三四百两银子是办不下来的,而且还要看这人有这胆子不。毕竟要是被查出收了银子做伪证,以后赖霖不仅再不能做郎中,还有可能被治罪流放。
而且就算赖霖做了伪证,还要看县衙的仵作怎么说,并且还要看县令采用谁的说法。说白了,要是按照眼前这事情呈现在眼前的情景看,在这案子里最关键的还是县令,只要他用了赖霖的证据,那宋南易的死就怪不到贾秀身上,他只不过以后会被轻判就会出狱。可惜啊,要是早一点儿晓得宋南易的死,而宋家也不是那么快就去重新换了状子,找宋家私了是最好的,不过就是多花些银子嘛,也免了这么多麻烦。可是如今这人命官司的事情已经捅到县衙里,捅到了县令跟前,就算想找宋家花银子遮掩也是不行了。
不管怎么样,既然大小姐派了自己来帮着救贾秀出狱,那就要尽全力去做,即便是有一丝半点的希望也不能放弃。
姜宜这么想着,便在心里定下了双管齐下的计策。于是下一刻便见他往赖霖跟前凑过去一点压低声道:“赖郎中,想拜托你一件事情,要是能成人之美,在下有大礼相送。”
赖霖其实跟着姜宜等人来,在说了关于宋南易的死因后,也想到了估计这向他打听宋南易的事情的人可能要找他帮忙做假证。毕竟他做郎中这么多年,私下里也听过这种事情,只是他还从来没有碰到过。今日听姜宜这么一说,心中一跳,便面不改色道:“这位兄弟有什么所求尽管说,要是我能办的,当然愿意成人之美。要是办不到,也就爱莫能助了。”
姜宜道:“我想拜托的就是,相让你说宋南易有种致命的老病根儿,他的死是因为这老病根儿发作,而非是贾秀砸伤他的头引发的死因……”
赖霖假作慌张道:“这怎么行?我要是这样在县衙堂上做假证,与那仵作验尸得出的结果不符,县太爷不仅要打我板子,还要治罪,若是把我流放了,我不仅再不能当郎中,就是我一家老小也得饿死。”
姜宜就晓得他要说这些话,于是便继续压低声道:“赖郎中放心,只要你帮忙,我愿意给你这个数安家,我想就算是你后半辈子不做郎中了,也够你一家吃喝到老的。”
一边说他一边就伸出了四根手指在他眼前一晃。
赖霖见状心中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四百两?”
姜宜点头,觑着他问,“如何,这个数可让你满意?我告诉你,错过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你想清楚……”
赖霖确实被姜宜开的价码给吓到了,而且也真是动心了。四百两,这绝对是个大数目,有了这四百两,他可以不用再做郎中,整日跑东跑西,能买房买地,做个悠闲的富户绰绰有余。
不过,他也有担心,就是他做了假证后,要是被县太爷发现,打他板子治他的罪可怎么办?而且宋家和县丞石铠有关系,而石铠和恶霸敖家兄弟也有关系,这些人都不是他可以得罪得起的。要是他们知道了他在公堂上乱做伪证,会不会一丛衙门里出来就被他们打死?想到这里,他不禁缩了缩头,脑门上冒出了冷汗。但是那四百两银子对他也是个极大的诱惑,他也不想放手。这可怎么办好?
心中激烈斗争了一会儿,他就把自己的担心对姜宜说了。姜宜听他如此说便晓得他已经动心了,就故作轻松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还要去找县令跟他疏通一下,他十有八|九是会网开一面的,所以他不会治你的罪。至于这昆山城里那些要想对你动手的人,你也不用害怕。我会叫几个人护着你,你可以带着家人去苏州或者吴县安家,只要出了昆山,他们也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