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呼吸艰难的,自然是对于自己亲手摧毁了槐安南方的愧疚。
而轻声释怀的,则是一种在痛恨里生出的快意。
天下有几个至善至恶之人呢?
一切生命里的轨迹带来的情绪,才是主宰善恶的存在。
卿相有时候都觉得,当初瑶姬一脚踩在了自己的衣袍之上的时候,或许已经看清了许多故事的结局。
所以自己做了一辈子的白衣卿相,反倒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在衣袍之上带上了许多污渍。
千年书生低头看着自己衣袍之上的那些痕迹,也许是陆小二所想的血李子,也许是探春园中的那些红梅,又或者,是某些从剑宗园林飘出来的一些桃花。
卿相自己也不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也许没有那么多的遐想,只是一种残忍的,鲜红的血迹而已。
卿相抬起头来的时候,原本昏暗的人间,却是在忽然之间,有了一刹那的光明。
这个白衣书生骤然握紧了手中的酒壶,睁大了眼睛,看着天上的那道剑光。
那是某个黑袍人在山月以北的青山之中,抛向人间天穹的一柄剑。
于是一剑之下,被剑光与人间山火衬托的无比昏暗的一切,都瞬间光亮了起来。
卿相倏然之间站起了身来,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破开了一切的剑光。
也许惊诧于它来的这么突然,来得这么及时。
也许是惊诧于那一剑之中的意味,或者更多。
总之这个书生无比震惊的站在那里,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
那柄剑卿相当然认识,那是灵台,与方寸相比,颇为纤细灵动,只是这样纤细的一剑,却将整个山月城中的一切术法与剑光都压了下去。
卿相的抬头看着那一道让人间重现光明的剑光许久,才终于将目光落向了山月城以北。
有人的剑来的很快,人来的也是很快的。
那些才在城中响起的喧哗之声,鲜血泼洒之声,还未持续多久,便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人倏忽之间,从远方青山之中而来。
整座青山之城,在那一刻都沉寂了下来。
所以那些茫然且震惊的看着天上那一道破开一切,向南而去的剑光的人们,在那一刻,都听见了某一个书生很是遗憾的声音。
“我以为来的会是神河。”
还有某个大猿那像是惯常的带着微笑的温和的声音。
“没关系,我柳青河来也是一样的。”
卿相握着酒壶默默地站在街头喝着酒,眸中的光芒也从惊诧变成了一种遗憾的色彩。
这如何会是一样的呢?
自己将整个南方闹成这个样子,不就是为了要见一面那个人间帝王?
来的是天狱的柳青河。
这算什么?
卿相有些意兴阑珊地喝光了酒,弃了酒壶。
。。。。。。
西门与竹溪很是震惊地站在山月城北的屋脊之上。
对于卿相而言,见到柳青河,无疑是一种极为遗憾并不如愿的事情。
只是对于这两个天狱院长,或者更多的,依旧在城中厮杀的天狱之人而言,见到柳青河,无疑才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二人怔怔地看着那个从下方某处街道之上走过的金纹黑袍的高大男人。
后者抬起头来看了二人一眼,微微笑了笑,说道:“西门,竹溪?”
西门与竹溪回过神来,匆匆自屋檐之上落了下来,停在了柳青河身前,很是恭敬地弯腰行着礼。
“见过狱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