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焰火辉煌,各色的花炮将紫禁城的夜空装饰得异常灿烂。此刻太和殿门前早已舞起了龙灯,双龙偃仰翻转,朝着前面巨大的龙珠蜿蜒而去,都想要夺个好彩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今夜的紫禁城,不眠。
第二日,景宁早起,陪着福贵人去慈宁宫和坤宁宫请安之后,便请了假,去了浣衣局。
昨日有惊无险,虽然引头在她,却因着后来的劝慰,福贵人略感宽心,主仆二人的关系因此更近了一层。景宁这才忙里偷闲,拿了些吃食,去看映坠。
看管浣衣局的,是个年长的嬷嬷,姓李,宫女们都管她叫李姑姑。
拿着分量不轻的红包,景宁轻轻地塞到了李嬷嬷的袖子里。
&ldo;映坠年幼,有什么不懂事的,李姑姑尽管教训。但还望李姑姑看在奴婢这小小的薄面上,多一些怜惜。&rdo;
李嬷嬷忙不迭地接过红包,脸上露出一丝谄媚的笑。
&ldo;宁姑娘这话怎么说的,姑娘吩咐,老奴自当尽心!&rdo;
宫里的人,眼睛都是长在鼻子尖上,嗅到哪宫的主子得宠,就连着伺候的人一块巴结。景宁是新晋贵人的近身侍婢,打狗尚且还要看主人,李嬷嬷对待她自然不同于手下那些宫人。
臂弯里提着食盒,景宁的手中还操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暖炉,镂空鎏金,装在红泥的套子里,温热暖手,徐徐地蒸腾出白雾。
数九寒天,这样的东西,最是保暖。这是昨日钮祜禄皇贵妃赏的。
她为何对自己这般恩赏,景宁不知。但她明白,如此恩遇,对一个身份卑贱的宫女来说,恐怕是祸不是福。
破例
简陋破败的通铺上,是病了几日的映坠。
粗布的被子,还露着棉絮,被里面的人睡得昏沉沉,双目紧闭,脸颊边还挂着两道泪痕‐‐看样子,是两三日都未曾梳洗过了。
景宁坐到床边,伸手一探,额上还是烫烫的。
&ldo;映坠,醒醒,起来喝药了!&rdo;
苏映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挣扎了半晌,坐了起来,&ldo;宁姐姐,你来了!&rdo;
景宁心疼地抚着她的脸,几日未见,又瘦了。&ldo;我给你煎了药,还带了一些点心。&rdo;
&ldo;宁姐姐,我……我想回家……&rdo;她抱着景宁,&ldo;哇&rdo;的一声哭了出来。这里真的是太可怕了,没日没夜地干活,看管的嬷嬷动不动就发火,然后拿她们撒气,她现在再也不想攀高枝,只奢求能出去。
&ldo;映坠想回家,我知道的,但是现在还不行,得等到你长大。&rdo;她帮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然后取了一件外袍披在她身上。
有希望总是好的,尽管她明知进了宫,便是老死宫中的下场,但命好的,或许在二十五岁能离开,她也只能这么宽慰她。
从食盒中取出那盅煎好的汤药,细致地舀出一些,盛在瓷碗里,喂给她,&ldo;这样好不好,现在映坠乖乖地喝药,等病好些了,姐姐再给映坠想想办法。&rdo;
&ldo;那我想跟着姐姐,好不好?&rdo;映坠泪眼迷蒙,满脸的哀求。
&ldo;好坠儿,你要乖,&rdo;景宁轻轻抚着她的头,无法亦无奈,&ldo;不是姐姐铁石心肠,实在是宫规难为。&rdo;
后宫早有定制,妃嫔品阶不同,伺候的宫女人数亦不同。皇后有宫女十人,皇贵妃、贵妃有宫女八人,伺候妃嫔的是六个,贵人分到四个,而品阶最低的常在和答应,也只有两到三人。如今,延洪殿已有四名宫婢,她如何再将她安排进去。
这时,景宁的目光游移到了那镂空暖炉上。
要去么?诺大的后宫,唯独承乾宫缺了一个宫婢,又偏巧其他宫女不是病就是走,如何计量,都只有一个机会。
&ldo;贵妃娘娘,奴婢斗胆,有一事相求。&rdo;
看着病恹恹的映坠,景宁别无它法,只得跑来求她。可跪在承乾宫的一刹那,她就后悔了。
但没想到,扶起她的竟是那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
精致修长的指甲,剔透晶莹,上面用金粉描着艳丽缤纷的彩绘,外面套着金玉打造的护甲,闪烁着碎金般的柔光。这是贵妃以上的等级才可享有的极致之物。
&ldo;什么事如此为难,说来听听。&rdo;钮祜禄东珠闲闲地拿起一颗水晶话梅,放入口中。
&ldo;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奴婢想恳求娘娘收一个人。&rdo;
咬咬牙,她还是说了出来。
&ldo;收一个人?&rdo;钮祜禄东珠微微抿嘴,目光中多了一些深长的意味,&ldo;那日,本宫央求皇祖母将你讨来,皇祖母不答应,本宫也是没办法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