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沂将北京发生的一切详细上奏到了热河,抑郁寡欢中的咸丰痛心疾首,特别是一场大火将圆明园烧成灰烬,他心痛如刀绞,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面壁思索,长叹不已,无颜面对群臣,躲在皇后的寝宫无可排遣苦恼:
&ldo;祖宗200年来创立的大清江山呀,眼见毁于一旦,先皇时国泰民安,四夷臣服,可这十几年内忧外患层出不穷,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百姓怨声载道,朕何以见群臣,见百姓,见列祖列宗?&rdo;
他越想越感到羞愧,竟有一两个月闭门不出,连懿贵妃也很难见到他。
安德海作为随行太监到了热河以后,他觉察到他的主子懿贵妃的实力大大被削弱了。在京城时,安德海与六王爷奕诉来往甚密,有什么大事可以随时找奕诉商量,可现在热河距京城几百公里,来往十分困难,皇宗发生什么大事,也无人商量,他也为懿贵妃干着急。
&ldo;主子,恕奴才直言,奴才觉得热河这一行,是肃顺、怡亲王、郑亲王他们有意设下的圈套,让万岁爷往里钻的。万岁爷跟谁最近.那还不是主子您,他又跟谁最亲呢?那当然是六王爷了。这下可好了,六王爷远在京城,主子您又与万岁爷隔得远远的,他们是架着皇上呀。&rdo;
当然,安德海不懂得说什么&ldo;挟天子以令诸侯&rdo;,但他聪明的小脑袋一转,倒也说到了点子上。一席话讲得懿贵妃心服口服,她可从来就没轻视过小安子,小安子虽是太监,是奴才,但他热衷于政治斗争,有敏锐的政治头脑,非等闲之辈,懿贵妃必须紧紧抓住这个人,将来以图大用。事实上,在慈禧早期的政治生涯中,对她确有帮助的,有两个重要人物,一个是恭亲王奕诉,另外一个就是太监安德海。
懿贵妃是何等聪明之人,她深信安德海忠诚于自己,对这个奴才是绝对放心的,所以,她讲话并不拐弯抹角,也不回避什么:
&ldo;小安子,你有所不知,在京城时,军机处那里有老六暗中相助,肃顺、端华、载垣他们对我的指责,皇上几乎不知道,奏章经老六之手时便被扣了下来。如今形势严峻,老六不在眼前,他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肃顺之流挟制皇上,皇上偏听他们几个小人的谗言,对姐姐早有提防。一个女流之辈,天大的本事也拗不过皇上呀。&rdo;
懿贵妃早有感慨与失落之感,不过平日里未爆发罢了,她无力摆脱肃顺、端华、载垣等人对她的监视。于是,这个聪明的女人便改变了战略战术,她十分清楚,皇上的身体如秋叶一般,捱不了多长时间了。咸丰本是个风流天子,他年轻气盛时每晚必招宠嫔妃,可这一两年来,他很少再经常招宠嫔妃,尤其是这两个月,他连一次都没有过风流之事,这充分表明他身体的弱虚,说不定有一天便会撒手而去,聪明的懿贵妃不能不为自己找条后路,她现在并不愿意树敌过多。她要保存自己的实力,与她的敌人斗争,最后,有可能是你死我活的搏斗。所以,她把精力转移
到儿子身上,她知道大阿哥载淳是皇上的唯一继承人,她继承皇业顺理成章。若是别人接近小皇子,讨得大阿哥的信任有些困难,可懿贵妃是轻而易举之事,因为他们是母子,天下母子都连心。小皇子以前疏远自己,那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期望值太高,希望他成才,管束过严,加之政务繁忙,无暇顾及儿子。现在,在热河行宫,懿贵妃决定改变自己对小皇子的态度,以求得载淳对自己的依恋与信任,这将对自己大有裨益。
一天,小皇子刚睡醒觉,喊了一声:
&ldo;张文亮。&rdo;
懿贵妃便走到了他的身边,用一种母亲特有的温和语调问儿子:
&ldo;大阿哥唤张文亮干什么,张文亮出去了,额娘在看着你睡觉呢。&rdo;
&ldo;额娘吉祥。&rdo;
小皇于从小就很懂事,尽管他在感情上与亲额娘疏远,但他一直很尊重额娘,每逢开口便问额娘吉祥。
&ldo;阿哥要不要尿尿?&rdo;
很长时间,懿贵妃都没和儿子接近过了,儿子的生活习惯她也不清楚,她只听得儿子很小的时候,阿哥一醒来,奶娘便抱着他尿尿,所以,懿贵妃问了这么一句。
&ldo;不,我口渴。&rdo;
懿贵妃连忙为儿子倒了一杯热茶端来。懿贵妃自从受宠以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宫女、太监不离左右,何尝需要自己动手。刚才,她端热茶的时候,也许是走得太快了,也许是手生疏了,水杯猛地一抖,热茶洒了她一手,她连忙放下杯子。小皇子看得真真切切,额娘的手被烫红了,懿贵妃多少年来养尊处优习惯了,那双纤手保养得又白又嫩,被热茶这么一烫,可真红肿了起来。
&ldo;额娘,疼吗?&rdo;
大阿哥急忙关切地问道。这一句&ldo;疼吗&rdo;,在懿贵妃听来格外顺耳。手疼是小事,儿子心疼她则让她十分感动,很多年以来,她都没有掉过眼泪,如今被儿子这么一句,眼泪竟掉了下来。小皇子还以为额娘是烫疼了落的眼泪呢,便天真地说:
&ldo;额娘不哭,额娘是个勇敢的人。&rdo;
记得有一次,大阿哥去坤宁宫额娘那儿去玩,太监张文亮一路背着他,刚进坤宁宫大门,大阿哥非要自己跑过去,张文亮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自己走。皇后听见大阿哥清脆的童音,忙迎了出来,大阿哥一见皇后走出大殿,便飞奔过去。谁知,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小皇子可从来没摔过跤,他大哭了起来。太监张文亮顿时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一个劲地往地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