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听她说着。
&ldo;外祖父年事已高,但在文臣武将中都有威望,你叫他们全族搬回京城,培养新锐力量,多加提拔,日后好成为我新的倚仗对不对?&rdo;
她曾说人心是最不可靠的,比人心还不可靠的是男人的嘴,所以纪焕他暗地里做了什么,其实很少同她讲。他只是将这份爱化作另一种实质的能叫人放下心来的力量,他将来若真的见异思迁爱上了第二个陈鸾,这份力量也能保她在后位上安枕无忧。
陈鸾脑子转不过那么多弯来,直到今日胡元前来禀报说外祖母已经到了京都,她才如打通了经脉一样醍醐灌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声音越发颤得不像话,但仍在断断续续的说:&ldo;还有你前两日说想要个孩子,其实是想让我生下嫡长子,这样即使后头进宫的妃子再多,再厉害,也动摇不了我的位置是不是?&rdo;
她一连好几个对不对,唯独这条,被男人否定了。
纪焕抽过床角小几上雪白的帕子将小姑娘的泪一点点擦了,低叹一声,有些无奈地道:&ldo;还能回过味来,倒也不算太笨。&rdo;
陈鸾才要说话,鼻子里却冒出个鼻涕泡泡来,她顿时觉得没脸。
纪焕也笑,边笑便掰过她的小脑袋将那鼻涕泡擦了,他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柔和下来,风光霁月如谪仙一样,就连声音也似带着丝缥缈仙气般,&ldo;不拘男女,是咱们的孩子就好。&rdo;
他抚了抚陈鸾平坦的小腹,神情罕见的十分温柔,&ldo;后来想想,朕的鸾鸾自个都还是个小姑娘呢,还是缓两年再说罢。&rdo;
陈鸾突然将脑袋往他怀里一埋,闷闷的声音随之传来:&ldo;那往后,你就多疼我一些,少去别的地方些好不好?&rdo;
她才说完,便又不放心了,抬眸细细观察男人的神色,因为刚哭过一场,一双原就勾魂的杏眸像是盛了两泓清泉,像极了林间被箭描着的不安麝鹿。
纪焕揉了揉她松散如海藻一般的墨发,含着几分逗弄的意味开口:&ldo;再叫我一声。&rdo;
陈鸾于是乖乖地又叫了一声阿焕。
不是那声白日里娇滴滴却又带着疏离的皇上,也不是羞恼时的连名带姓,这样的一声,纪焕听了身心愉悦,倒真不想去管堆在前殿那些恼人的奏疏了。
只是现在时局未定,锦绣郡主和赵谦余党未曾被查到踪迹,他可不认为他们会就此收手离去,这始终是一根留在心底的刺,一日存在他便一日寝食难安,还有苏祁回京路上,保不齐有什么人听到了风声欲除之而后快。
这些事,都需要他亲自操持定夺。
想到这里,纪焕剑眸里积郁许久的暗色有若实质,脸庞上的线条更紧绷了些,他对着小姑娘温声道:&ldo;别乱想,有那时间,还不如去前殿接替胡元研墨的活,也好多陪陪我,嗯?&rdo;
陈鸾顿时不声不语地摇头。
她实在没那等心性,站着不消片刻便要走神,往往沾了一手的墨汁,被男人接连取笑了好几回。
于是纪焕就只好将没骨头一样软在他怀里的小姑娘拉起来,想了想实在舍不得,又将人拉回来抱了会,温声道:&ldo;前朝还有好些折子没看,你先睡着,若觉着饿了,便叫苏嬷嬷做些糕点吃。&rdo;
陈鸾顿时摸了摸腰间的肉,摇头拒绝:&ldo;我不饿,不吃。&rdo;
夜长漫漫,几根抽了枝的兰草叶爬到了镂空窗上,才两天的功夫便往上蹿了一大截,和着殿里的香薰起舞,夜色都柔和几分。
纪焕走的时候,陈鸾眼巴巴望着,他迈了两三步又折了回来,银线勾边的软靴落地,他挑起小姑娘的下颚,面色阴晴不定,开口道:&ldo;哪儿来的那么多别处他处,后宫姐妹?&rdo;
&ldo;一个也不会有。&rdo;
他语气有些凶,说完就大步绕过了屏风,陈鸾在床榻上呆坐许久,而后渐渐地泛出深浓的笑意来。
高高悬起多日的心,这一刻轰然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算双更,很粗长,不容反驳(骄傲脸)
第65章
这一夜,陈鸾睡得极好。
纪焕处理完政务回来后,小姑娘已经睡下了,但这么些天养成的自觉倒是不赖,他才将将躺到榻上,她就摸索着自觉地凑了上来,一只手臂搭在了男人的胸膛上,轻飘飘的也没什么重量,纪焕却觉得有一簇火在胸口烧了起来。
他知道小姑娘睡得浅,这会其实是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的不想睁眼,他忍了忍,最终还是动了动身子将人虚虚搂过来,哑着声音在她耳畔唤:&ldo;鸾鸾。&rdo;
陈鸾这些时日气性大了些,他声音低醇,沙沙哑哑的还带着热气,她一下子就躲了开来,眼也没睁的就抱着被褥躺到了最里侧,嫌弃之意显露无疑。
男人哑然失笑,偏生又稀罕她这副模样,倒也没舍得真将人吵醒了。
她这些日子见天儿的做噩梦,醒来衣裳鬓角都汗湿了,眼角还缀着一大片乌青。
一夜无梦,第二日陈鸾睁眼的时候,太阳都几乎到了头顶,流月与葡萄听了细微的动静,一个笑着将才摘了含苞待放的花枝拥进白玉冰纹瓶里,一个则将垂着的床幔帘子挂了起来,后边伺候梳洗的宫女鱼贯而入。
陈鸾念着昨夜男人那句话,禁不住勾勾唇,露出两个温甜的小梨涡来,葡萄见她心情好也跟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清脆地道:&ldo;方才胡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又来送了好些东西,娘娘要瞧瞧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