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停靠着的船只也远比朝廷中仅剩的几只海船要高大得多,被海风侵蚀的桅杆高高地矗立着,带着一种历尽风雨的沧桑和威严。方相颤着嘴唇,良久才道:&ldo;谢景修……果然是有不臣之心哪。&rdo;若在往常太平年月,历丰港根本见不得光,哪里敢如此大张旗鼓地自树一帜。&ldo;相爷,如今我们有求于人,这些细枝末节大可容后再议。&rdo;身后幕僚进言道,&ldo;况且……睿王殿下收容流民,仙山岛主的美名远扬九州大地,这些名声大义上的事……对他根本没有一丝损害。&rdo;方相没有说话,另一个慕僚不服地道:&ldo;宋氏皇朝延绵数百年,天下百姓莫不承恩于宋氏皇室,如今却将天子君王尽数抛之脑后,反倒捧起一个沽名钓誉的反贼奉为上仙,实在令人不耻至极。&rdo;方相微微皱起眉头,另一人忙喝止:&ldo;兄慎言,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rdo;方相微微叹息,转身离开。&ldo;走吧,睿王殿下既然愿意面见老夫,老夫也该回去恭侯,不能失了礼数。&rdo;谢景修轻车简行,只带了两名贴身护卫便来到方相邀约之所。各自寒暄之后,谢景修只是品茶不语,方相客套地论起往日相交的情份,他也只是虚应着,态度不算轻慢,却也称不上恭敬。方相见状,知道多说无用,只能轻叹一声,直接道明来意。&ldo;殿下也许听说过,百余年前被天子贬谪流放的誉王一脉,近日竟打着天家正统的名号,起事谋反了。&rdo;方相斟酌着道,&ldo;皇上一直忙于拔除李氏一族在朝堂内外的爪牙,如今朝廷积弱,内忧外患,正是需要有识之士奋起卫国之时。&rdo;谢景修道:&ldo;李家一门靠着裙带关系起家,不过是佞幸之臣,竟让天子如此为难?&rdo;方相面上有些不太好看。李家那种毫无根基的暴发户,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当然不放在眼里,谁都知道他们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偏宠才能在朝堂上与他们抗衡。没想到最后皇上自己想要铲除这颗毒瘤,竟也几乎伤筋动骨。李氏一族,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有力。上至京城朝堂,下至地方府衙,竟然都有李氏渗透的迹象。连在淮迁几个大城附近的流民暴乱,背后都有李家的身影。李家富可敌国,手上又养着堪比私军的护卫,若是再给他们几年时间,便是没有誉王谋反一事,这个天下也再难太平了。&ldo;皇上自知养虎为患,深为自责。&rdo;方相叹道,&ldo;如今李家逆臣业已伏诛,朝堂上下一派清明,圣上更加求才若渴。殿下有经天纬地之才,今日老夫前来,正是身负圣命,诚心恳请殿下回京。如今逆贼四起,四海不靖,正需要殿下之大才以安天下,以抚黎民。圣上必不负您。&rdo;方相说完,双目紧盯着谢景修,却不见他神情有一丝动容,不由得心下失望。李氏得势十几年,残害忠臣无数,如今朝上人才凋零,又逢誉王作乱,能够领兵出战的将领,竟然只有区区两三人。他们太需要谢景修的势力了。可如今他已成气侯,只能求,不能逼。谢景修如果袖手旁观,誉王一脉固然兵力不强,但因为永荣帝纵容李氏为祸那十几年,早已失了大半民心,竟让誉王占了大义,王朝军队也同样积弱已久。两军相抗,必然两败俱伤。到时候谁能得到这天下,还未可知。方相始终怀疑,谢景修既然兵强马壮,富可敌国,有钱又有人,却一直按兵不动,只是经营了一个好名声,只怕他是想坐收渔利。谢景修的威胁,比那不成器的誉王一脉更甚。他心中焦急,谢景修却只是态度暧昧不明。方相无奈,只能暂时放弃。他现在能仗的不过是昔日两府的一点私交情分,如果能见到元老王爷,他所图之事应该会更容易。可惜他送上的拜贴并未能得到元老王爷只言片语的回应。方相不敢逼迫太甚,只能暂且作罢,正要客气送客之时,一道温柔女声突然从门外传来。&ldo;睿王殿下且慢,能否容小女子多言几句?&rdo;屋中众人向外看去,却见是一身朴素的简六小姐正迈步跨进门槛。她停在门边,向谢景修福了一福,抬头大方地直视着他。&ldo;睿王殿下,别来无恙。&rdo;谢景修微微昂首,不动声色,方相忙道:&ldo;老夫本为圣上求才而来,听闻简六小姐也在海境城行医,素有贤名。简六小姐高义,自愿回京为圣上效力,甚至要将简家祖传医书奉上御前,供所有大夫修习参详,实是造福天下百姓之善举。&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