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多谢您的宽仁。&rdo;红姹娘娘向夜的君王施礼。
骑灰马的人没有说话,调转马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ldo;现在,&rdo;海蟒颤抖着声音向红姹娘娘发问,&ldo;狐狸已经没有了为妖的自知,又有了衰老和死亡,那她和人有何区别?&rdo;
&ldo;没有了,&rdo;红姹娘娘说,&ldo;你们的赌局输了。&rdo;
&ldo;这怎么可以?&rdo;秃鹫说,&ldo;人就是人,妖就是妖,怎么会一样?&rdo;
&ldo;你就真的只是一只秃鹫吗?他就真的只是一只海蟒吗?你们觉得自己是谁,不还是因为你们相信自己心镜之中的执念吗?&rdo;红姹娘娘问,&ldo;我若取出你的心镜,会不会也在里面发现一个谎言?&rdo;
秃鹫打了一个寒噤。
这时,王辩的宅院中传来了一阵哭声。
天下见识第一的白衣王辩从床上醒来,和他曾经是狐仙的妻子紧紧抱在一起,两个人喜极而泣。
她黑如夜晚的头发流泻在他的胸口,一根白发已在深处悄悄萌生。
棋道
文燕垒生
&ldo;来了来了。&rdo;
县革委会的黄永卫秘书跳下自行车,擦了擦头上的汗。天很冷,机耕路也冻得死硬,自行车骑上去坑坑洼洼,这一趟他骑得很是辛苦。
&ldo;大家站好,日本朋友马上要到了。&rdo;
他说话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站在公路边拿着红色小旗的大多是中小学生,只有少数几个临时叫来的农民,队伍很不整齐。他有点生气,叫道:&ldo;田书记,你怎么不上心啊?我们刘主任说了,这可是个政治任务,日本朋友是专程来我们县参观的,我们要给他们看看经过&lso;文化大革命&rso;洗礼的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新气象。&rdo;
黄永卫也是喝过墨水的,他的这一串长句把红旗大队的田书记噎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田书记有点委屈地道:&ldo;黄秘书,你知道,以前这儿日本人扫荡过好几次,老乡听说要迎接日本人,死活不肯来,这些小把戏也是我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叫来的。&rdo;
黄永卫又喃喃道:&ldo;也只好这样了。等会儿喊得响些,场面弄得热烈些。&rdo;
他正想着,远处,响起了汽车喇叭声,黄永卫忙不迭道:&ldo;到了,快放炮仗,喊啊!&rdo;
那些中小学生一手挥舞着旗帜,一手挥舞着《毛主席语录》,大声地喊着:&ldo;欢迎欢迎,热烈欢迎!&rdo;倒也称得上整齐。只是那些农民挥得有气无力,也不说话,偶尔才有一个喊出一句,也是似通非通的普通话。
还不如全叫小把戏来呢。黄永卫又擦擦额头,可是额头已经是干干的,天冷,没一点汗水了。十二月天里,农历已到三九了,没下雪,也冷得要冻脱皮。
县里唯一的吉普车开在前头,后面是一辆旅行车。县革委会的刘长文主任坐在吉普车里,被颠得七荤八素。
这个日本代表团一共也只有八个人,昨天刚在上海和国家围棋队比赛过,很多国家体育部门领导也到场了。本来定好明天就回日本,可小野田团长突然提出,想看看红旗大队。
车子在那些学生的大喊大叫声中驶进了大队的办公楼。刚停下,黄永卫的脸出现在吉普车窗口:&ldo;刘主任,都备好了,就在大会堂里。&rdo;
刘长文点了点头:&ldo;那进去吧。&rdo;
那是个助兴节目,由红旗大队选出八个人来和代表团对弈。当然,都是让五子。黄永卫不懂棋,也不会觉得这个大队里会有人能下赢日本人。
大会堂里像办喜事一样,摆满了花。只是这个月份里也没别的花,只有蜡梅。一向不太干净的大会堂,这回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墙壁上也刚刷过几遍石灰水,多少有股石灰味,混合着蜡梅花香,有点古怪。
进了会堂,刘长文清清喉咙,先说了几句欢迎的话,小野田团长也上台致辞,致完辞,就开始对弈。因为时间关系,只下快棋,每一局都在一小时内结束。
棋局开始,刘长文就有点不耐烦。他什么棋也不会,最擅长的只是打扑克里的捉乌龟。
&ldo;怎么日本不派个扑克代表团来。&rdo;他不无遗憾地想。
&ldo;巴嘎!&rdo;
高川秀夫大佐猛地一掌打在小野田麟三郎脸上,小野田麟三郎白净的左脸上登时出现了五个指印。
&ldo;你难道不是十二岁就由方圆社授段、号称江户麒麟儿的天才棋士吗?大日本棋士的脸都让你丢光了!&rdo;
小野田麟三郎站得笔直,嘴里只是道:&ldo;是!&rdo;脸上的掌印此时越来越红,倒像一只手掌爬满了他的脸。
高川秀夫大佐在房里背着手转了几圈,忽然抬起头,道:&ldo;你不是还有个师兄在师部吗?他现在还在不在上海?&rdo;
小野田麟三郎弯弯腰,道:&ldo;濑越师兄刚才便在这里。&rdo;
&ldo;来过了?&rdo;
高川秀夫大佐盯着他,似乎也听出他话中的含意。
&ldo;濑越师兄在我昨天输第一局后,他就来了。我们昨夜把那个美国人的谱打了遍,濑越师兄打完后,就叹息说,如果小岸师兄在世,大概还能和这美国人争个高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