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哑然笑了起来,&ldo;你别做梦了。我早说过了,你跑到天边去,也逃不开我掌心。便是我败了,死了,你也别想逃开。如今更是如此。若我会死,死前也一定先结果了你,让你和我结伴做对鬼夫妻,也免得我活着日日夜夜悬心,死了也日日夜夜悬心。&rdo;这样恶毒的话语,我听到耳中,居然回味出一丝甜蜜。我叹道:&ldo;我不做梦。随着你生或死,贵或贱,我都认命。&rdo;倚在他背上,我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分明漏掉了一拍。之后的许久,他那不规则的心跳都与他面上沉着冷静的王者气势大有出入。我们的身前身后,尚有近百名铁骑相随,俱是一身鲜血,恍如从地狱中奔出。此处地势险陡,兵马众多未必便有优势,据我一路过来看到的尸体估算,他带来的,应该是两千左右的轻骑兵,装备精良,身手高明,并且忠心不二,才会在敌人居高临下占尽上风时犹自拼命相搏,‐‐不是攻城略地,而是用自己的命去抢夺主将在乎的一名小小女子。山上对山下的情势一时也不能看得分明,唐天重兵马的突然撤退,让山上的攻击者久久回不过神来,也不知是不是在猜疑唐天重另有计谋,因而在唐天重率人跑出老远后,才从山上冲下。可惜唐天重临行前令人将山坳中残存的马匹一概杀死,他们徒步而行,再怎么追也是赶不上了。山间难行,战场也难以铺展,想来唐天霄设在山中的兵马也不会太多。我们这就算逃出生天了吗?我略略松了口气,放开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疲倦地靠在唐天重的身上。唐天重呼吸渐趋平稳,才记得继续问我:&ldo;天祺……是不是背后和唐天霄有勾结?&rdo;我倦倦地答道:&ldo;他说,你母亲害死了他的母亲和他的同胞弟弟,你父亲又让他阻止你弑君夺位,所以他令人灌我打胎药。我不肯,他一脚踹在我肚子上,孩子就下来了。都是血,好疼……&rdo;唐天重身体一震,咬牙切齿地恨恨道:&ldo;怪不得……原来是他!这畜生!我会将他千刀万剐,为你和莲儿出气。&rdo;莲儿……他果然和我一般看重我们的孩子,记得我们是如此殷殷地期盼着他的出世,甚至早早为他取了名字。莲儿,莲儿,见证着他的父母初识于莲池,相守于莲池,甚至……相爱于莲池。是的,相爱……再次见到庄碧岚,发觉彼此的心意已不复当日的波澜翻涌,更让我清晰地意识到,曾经认定的固若金汤的爱情,在音尘杳杳多少年后,终于在聚散匆匆中烟消云散。所幸,我并不是云中孤雁,他也不是水中浮萍。各有得失,终究不算悲惨。如果失去莲儿只是唐天重母子当年所为而受的报应,那这报应,我也只得承受,并和泪吞下。我低声在他身后轻叹,&ldo;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侯爷,你恨他伤了我,害了莲儿,他也恨你母亲害了他母亲和弟弟,对和错,你分得出吗?&rdo;唐天重沉默,然后冷笑,&ldo;清妩,若我敢怀有你这样的容人雅量,这许多年的明枪暗箭,我早就不知死了几十回了!&rdo;我也沉默了。最是无情帝王家。那样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原就不是我所能忍受的。风雪似又密了,刚刚有些回温的面庞,被雪粒打着,反觉出冷森森的疼意来。唐天重见我不说话,倒似不安起来,拍了拍我的手,放缓了语气说道:&ldo;若我饶了别人真能解去冤仇,退一步倒也不妨。怕只怕,我敢退一步,立刻兵败如山倒,别说莲儿,便是你,我都不能保住!&rdo;我打了个寒噤,忽然又想起唐承朔临终前所嘱的话,不觉伸出手来,摸了摸我贴身挂在胸前的荷包。辗转流落在外这么久,总算没人想起要搜我身,唐承朔给我的东西被我fèng在荷包中收藏着,倒也不曾遗失。提到我们的孩子,唐天重神色黯然中带着凄惶,&ldo;清妩,我无法容忍……我连我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唐天霄有定北王和庄氏支持又如何?天祺阳奉阴违一心反我又如何?瑞都在我掌中,举国最精锐的兵马也在我掌中。如今你回到我身畔,我更无顾忌,你且等着看你夫君怎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吧!&rdo;我哑然,心知无从再劝,何况身体早已虚乏得不堪,一阵阵地心悸眩晕着,连手足俱已疲软,只得闭着眼默默忍受一路翻山越岭的颠簸,努力稳着坐在马上的身姿,不让唐天重发觉我的病弱,免得连累他太过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