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重却似很享受我无力的依靠,偶尔转头瞧我,黑眸晶亮,倒似比那漫山的白雪还要明澈些。眼看快出密山,两侧有矮松、山石、灌木等飞快掠过,顶部俱压着厚厚一层积雪,看来像一个个弓着腰的老人正戴着雪白的毡帽。唐天重心机之深,并不在唐天霄之下,饶是唐天霄这样机关算尽,似乎也未能占据上风。他拿马鞭指点着前方向我说道:&ldo;从这里过去的山口,便驻扎着八千接应我们的骑兵。待会儿与他们会合了,唐天霄再调遣再多兵马越过密山赶过来,无论如何也是赶不及的了。&rdo;我点头,&ldo;唐天霄的驻地,似乎在平安州以东,想大规模调军过来,并不容易。&rdo;这话我不过随口一说,但唐天重的身体却似僵了僵,慢慢放下了举起的马鞭,手背上竟已攥出根根青筋。他应该是想到什么,并突然紧张起来。我迟疑着问道:&ldo;哪里不对了?&rdo;唐天重策马向前,吩咐两名亲卫,&ldo;你们先行到前方军营去探察动静,若是一切正常,即刻发两枚响箭通知本侯,如有异样,便知发一枚响箭,然后尽快脱身回来禀我详情。&rdo;亲卫领命,快马加鞭离去后,他才缓缓道:&ldo;平安州到扶风郡,除了穿越密山山道最近,若绕道狸山,不过多上三天路程,并且俱是康庄大道,可供大队兵马行走。&rdo;狸山?我失声道:&ldo;唐天祺的驻地?&rdo;唐天重令唐天祺驻于狸山附近,当然有其用意,如今看来,至少他是打算用唐天祺的兵马作为扼住唐天霄东进的咽喉要塞。可如果唐天祺有了叛心,这道要塞即刻形同虚设,反而成了悬在唐天重头顶的一把钢刀。三天路程虽不短,但从我被唐天祺捉住并设计要挟唐天重那时候算起,已经过去六七天了,唐天霄完全有时间调动兵马,从唐天祺驻地悄无声息地绕过。唐天重大约听出了我的恐慌,转过头来向我微笑,&ldo;不怕,我只离开了一两日,便是唐天霄真的和唐天祺联手,以他们的胃口,能制住我部署在密山以东的八千精骑就不错了。至于扶风郡的十八万兵马,有傅将军、盛将军等统领,他们想轻易撼动,也只是做梦而已!&rdo;我忙抿着嘴角,冲他盈盈一笑,道:&ldo;跟在侯爷身畔,我自是不怕。&rdo;他便点头,放缓了马儿的速度,继续向前行着,很是无奈般叹道:&ldo;都承认你是我妻子了,怎么还是这么生分,口口声声唤着我侯爷。每每听你嘴里哄我欢喜,可心里最亲近的,还是那位肯几次三番为你出生入死的庄公子吧?这次再见面,不知亲亲热热把你的碧岚叫了多少遍。&rdo;我把披在盔甲上的斗篷裹紧了些,嗅了嗅鼻子,说道:&ldo;这天还真冷。&rdo;&ldo;哦?&rdo;唐天重皱眉,&ldo;月子里冻坏了身体最易落下病根,你躲到我大氅里来,再忍耐一天半天,等安定下来,我找大夫给你好好调理。&rdo;我继续说道:&ldo;这天冷得厉害,连雪花嗅到鼻子里都酸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下的不是雪,是醋呢!&rdo;唐天重猛地悟过来,恼怒地扭头瞪我,&ldo;你这死丫头,敢笑我吃醋?&rdo;我若无其事道:&ldo;不敢。是我鼻子被冻得发酸了。&rdo;唐天重再瞪我片刻,见我始终贴在他肩背上,那怒意便似被生生地憋住了,愣是没发作出来。不但没发作出来,再有片刻,我甚至听到了他哧哧的笑声,将头探到前面去瞧他面庞时,果然满面柔和的微笑,连眸子都漾着春水般的明亮清澈,将素常的威凛肃杀一扫而空。许久,他道:&ldo;明年再为我生个孩子吧!我们还唤他莲儿,好不好?&rdo;我脸上发烫,却是微微而笑,&ldo;好。&rdo;唐天重却不满足,沉思片刻又道:&ldo;一个自是不够的。明年先生一个男娃娃,到后年再生个女娃娃。如果到时你养得胖些壮些了,再计较要不要再生几个吧!&rdo;他倒算得好,把我当母猪产崽不说,还连男娃娃女娃娃都计算出来了!我再不好意思答他的话,依在他身后假寐,仿如有幽梅的暗香,萦在飞雪中飘来,甜丝丝地沁入肺腑。朵朵雪花从眼前飘过,纷纷扬扬,成了春日婉秀媚曼的杨花,连飞舞的姿态都是温柔的。可我到底没有幼稚到把唐天重安慰我的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