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块玉一左一右放于木托盘织锦上,被递到向天游面前,向天游拿起又放下,问:&ldo;这两块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玉不假,只是我要的是一对儿玉牌,可看这,一块只能雕一份罢?&rdo;
学徒惊讶之后面露喜色,笑道:&ldo;咱们玉阁的老师傅说了,凑对儿不能光看是否出自同源,性质相投哪怕一个来自东边儿一个来自西边儿,也能合到一处去呢!&rdo;
&ldo;好,&rdo;向天游目光一凝,眼露精光,起身道转向雕花隔栏道,&ldo;大师傅的眼力,实属罕见,既然东西是他挑的,那我也不拘形式,但由他随意雕琢,到日子再来取便是了。&rdo;
池深对玉石一类是一窍不通,在现世也不是他玩得起的贵重物,好奇问道:&ldo;不是说要正刻名背刻生肖?随玉雕师傅的意思不打紧么?&rdo;
向天游领着他出了阁后,才开口解释:&ldo;真正的好东西,应当顺其自然,用条条框框限制了它,反而落了下乘。那师傅为我俩挑选小玉石的见解,十分独到,是个难得一遇的匠人。&rdo;
时间流水而过,成衣赶制完成,已过了四日,池深换上月白锦袍银沙罩衫,果然更显姿容,乌黑大眼,脸蛋红白。
向天游蹲下身为他理了理腰封,满意道:&ldo;如此有十分像翩翩少年郎了。&rdo;
池深心思不在这之上,而是问道:&ldo;哥哥一人回向府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带上我,恐怕有人又要拿此事做文章。&rdo;
&ldo;谁爱做便做,也得看旁人是否愿看,我总觉你小小年纪,思虑过甚,难道如此不信任哥哥的本事吗?&rdo;
池深知道他故意打岔,跟着笑起来:&ldo;向府并不是安乐窝,而是虎狼洞,我见识不多,怕自己不能替你分忧,反累哥哥更辛苦。&rdo;
&ldo;前半句话你倒是说对了,旁人不敢刁难我,可难保不会弄些乌烟瘴气的事来恶心你,我会让道宗时刻守你左右,护你周全。&rdo;
这事定下,三人分骑两匹骏马,直奔向府而去,到了府邸门前,左右分站着两位挺胸直背的带刀护卫,朱漆大门朝内打开,一边搁着一条长板凳,上头坐着位四五十年纪的守门人。
道宗下了马,径直往门里走去,守门人醒了午后盹,赶紧站起身迎上来,远近打量起三人,但见眼前老者精神矍铄,眼露冷芒,马上的两位公子气质不俗、穿戴显贵,当即不敢小觑,躬身问道:&ldo;来者何人?可有要事?&rdo;
向天游打马靠近,两名护卫齐齐侧刀,以防不速之客骤然发难。
&ldo;来者何人,福仁,六年不见,莫非你年老糊涂,连我是谁也认不出了么!&rdo;
福仁被向天游点名道姓当头喝了一句,又见他两簇眼刀突的凝起,直刺过来,带有无匹气势,激的他心内一跳,慌忙睁大眼仔细看去,这才发现说话男子斜眉凤眼,神态孤傲,脑中忽然跳出一少年横眉冷对的模样,失声叫道:&ldo;莫非是五少爷?&rdo;
这一句说出口后,记忆忽地冲入脑海,想到向天游过往遭府中上下冷落的经历,不免有些不屑,可再一瞧他如今姿态,又指不定叛出向府后在哪儿发了迹,无论哪样,都不是他一个看门人惹得起的。
想到此,福仁眼珠咕噜一转,已有了主意,态度十分恭敬,赔笑道:&ldo;这可真是天大的事!五少爷莫急,待我回禀前院婆子,去请夫人主事。&rdo;
&ldo;慢来。&rdo;向天游冷笑一声,打断道,&ldo;我又不是串门做客的女眷,如何要去请夫人?你去知会偏堂管事,容他禀告内院掌事,再请肃毅侯定夺,若他不在府内,那我改日再登门造访便是了。&rdo;
福仁面色一僵,见向天游作势要牵扯缰绳,忙应道:&ldo;今日恰逢休沐,老爷在府,还请容禀。&rdo;
见人快步奔入内,向天游抬头望了望当头曜日,抬手试了试池深前额:&ldo;日头有些毒了,再坚持一会。&rdo;
&ldo;这都不算什么,我陪哥哥一起等着,没人来请,绝不下马。&rdo;池深扭头与向天游相视而笑,两人等了约有一刻钟,才见福仁领着一位中年男子匆匆走出,正是偏堂的管事。
管事约摸是得了掌事的授意,态度诚恳,伸手做出相请姿势,向天游翻身下马,再一搭手将池深抱下,由管事领路,道宗垫后,一行人跨过大门,往府内走去,兜转之间,被带入会客的雅厅落座。
向天游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笑不达眼底:&ldo;福山小龙团,岁供皇帝饮,拿这茶来招待我,真是折煞人了。&rdo;
话音刚落,一道中气十足的回应如刀似剑从外直刺进厅内:&ldo;你当得起!&rdo;
池深听得这四字,耳中嗡鸣一声,眼前发白,头痛欲裂,忽听砰地一声瓷器碰撞脆响,浑身一个激灵恢复神智,发现是向天游重重将茶碗磕在了桌面,茶水四溅。
第10章顶天
随这声落地,一名身材清瘦的高大男子从门外斜转过身,迈步跨过门槛,浓眉斜飞,眸如鹰隼,相貌堂堂,穿了件枣红大蟒袍,外披墨色织云纹宽罩衫,深棕鹿革靴绣无过多修饰,一派威风凛凛。
向顶天眼神只落在向天游身上一瞬,便转而望向池深,池深被他一看,只觉有一股无形之气扑面袭来,如有千军万马相伴,周身陡然荡起一层气流,激地他几乎仰头栽倒!
池深倒吸一口气,手脚尽皆不受控制微微打摆,饶是如此仍伸出一手按在桌沿,借力稳住身形,鼓足勇气直视回去,不肯将视线偏开一丝一毫!
向顶天瞧得有趣,颔首朗声一笑,收回目光快速扫过道宗,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一缩,又转回到向天游身上:&ldo;当日吾儿不置一词决然离府,时隔六年来势汹汹,指名道姓要见为父,实在令人心神不安,好茶好水先行奉上,还望消消火气,凡事手下留情。&rdo;
这一字一句极尽讽刺与试探,向天游面色不改,淡笑道:&ldo;父亲这话,让不知情的人听了,倒显得我是上门来闹事一般,不孝子当年一时意气,热血难凉,被府内人刺了几句碌碌无为难堪大用,便云游四海,磨砺本事,如今也算学有小成,头一件事便是赶回来替父亲与向府上下效力。至于年少无知不辞而别一事,还请父亲大人大量,原谅则个。&rdo;
向顶天身后站着的向府掌事眼神变了一变,将眼前人与记忆中的五少爷对比了一番,除去样貌几乎难以找出相似之处,当下心思百转却不露声色。
&ldo;哈,大丈夫顶天立地,好男儿志在四方,这么一看,你哥哥们倒不如你的胆识气魄了!&rdo;向顶天明知向天游来者不善,却看破不说破,见招拆招,&ldo;你身后两位是?&rdo;
&ldo;一位是我在路上收的仆从,不值一提。另一位么,算是我路见不平,从人贩手下救出的小孩儿,见他无家可归,带在身边久了也生出些感情,便认作弟弟。&rdo;
这番说辞也是两人早就对好,以免给王铁柱三口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ldo;原来如此,这小孩儿生得伶俐,最难得是风骨极佳,韧性十足。&rdo;向顶天嘴里夸着池深,眼却时刻警惕着道宗,以他之能,可看出这两人都是毫无玄气波动的凡夫俗子,那小孩儿倒也罢了,只是这老者却给人如水潭深不可测之感,事出反常,必然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