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至沉默。
程天恩突然暴怒,咬牙切齿地冲他吼道,我那天夜里不是没对你说过!离她远一些!你不会是忘了吧?!
钱至倒也不露怯,说,二少爷的吩咐,我不敢忘……
钱至话音未落,程天恩已将一叠照片摔倒了他的脸上,说,你不敢忘都跟她求婚!你要是敢忘还想怎样?!
钱至努力克制着,说,但这件事情。却难从命!
程天恩一愣,星眸如魅,银牙咬碎,笑,好个却难从命!你区区的一个下人,不过我们程家的一只狗,怎么敢去爱我爱过的女人!我就是扔了,你都想也别想!
我看着地上那些偷拍的照片,一张张,都是今天下午医院里钱至求婚时的镜头;而此刻,程天恩又咄咄逼人,我不禁皱了皱眉头,挡在钱至眼前,说,什么下人!他在程家工作又不是卖身给你!人和人都是平等的!你凭什么要这么出口伤人。
程天恩看着我,突然笑了,说,人和人是平等的?哈哈哈哈哈!钱至唯恐他出言伤我,将我拉到一旁。
他对着程天恩说,我要娶她。这是我的爱情,也是我的人生,我想和她过一辈子。她是二少爷您弃若敝屣的前任,却是我的心头所爱。她是您人生的一个过客,却是我一生愿意承担的责任……
钱至字字深情,程天恩看着他,突然蹦高了,说,你啰啰唆唆说这么一大段,是说我眼瞎,丢了宝贝,而你慧眼识珠吗?!
一贯自矜自贵的那么一个傲娇的男人突然像个无赖泼皮一样发起疯来,就差在地上打滚了,他喷着酒气,说,钱至我告诉你!这天底下你爱谁你娶谁我都不管!反正她,你这辈子就别想!说完,他胡乱拽起汪四平就往钱至身上扔。
汪四平和钱至都没留意,一下子碰倒在一起,程天恩一见钱至倒地,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从轮椅上扑了下来,与钱至撕扯成一团。
我连忙上前去拉架,程天恩却回头一口咬在我的胳膊上,我吃疼地一缩。
这里乱成一团的时候,钱伯和程天佑恰好从外面走了过来,一看这场面,钱伯立刻喝住钱至。
汪四平对程天佑道歉,说,二少爷今天喝多了!大少爷勿怪啊。
说着,他将骂骂咧咧的泼皮俯身的程天恩搬走,只剩下胳膊被咬伤的我,还有脸上被程天恩乱拳弄伤的钱至。
钱伯对着他大发雷霆,说,你是疯了吗?!
钱至不说话。
我捂着胳膊,赶忙替他说道,这事是程天恩……
钱伯转身说,太太,小人教子不劳太太费心。
程天佑看了我一眼,说,他们父子有话说,我们先走吧。
我默不作声地跟在程天佑身后,他转头,看着我捂着胳膊,语气极淡,漫不经心地问,没事吧?
我看了他一眼,回以冷淡,说,没事!谢大哥关心!
他看着我,雨夜中,目光那么凉。
走到到了门前,他转身疏离客气地,说,弟妹先请。我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大哥眼疾,还是大哥先请吧!
他看看我,说,也好。
说完,他就向电梯走去,而我也径直往楼梯上走去。
咫尺间,天涯已远。
细雨夜,几人成伤。
188流年下,再无归人。
雨声敲窗,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一个人,撑着伞,走在细雨里。
程宅的夜,那么深。这座有些年岁的宅院,古木上的青苔,都仿佛湿润着一切我们不得知晓的秘密往事。
而我们的故事,似乎也将最终斑驳在这苔痕上,再痛苦淋漓,再爱恨纠缠,终成往事,而往事如烟。
突然,一束亮白到刺眼的车灯划破了雨夜,一辆黑色的私家车驶了进来,雨雾中微敞着的车窗,像是窒息中唯一喘息之处,映出的是一张极尽精美的侧颜。
是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