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杀了她。断掉叶天华与关中世家的联系,断掉他与傅将军的联姻。只要做得恰当,将叶天华的视线引向他的弟弟。外断强援,内失爱妻,叶将军怒火中烧之下,你猜他会怎么做?叶府兄弟相争的火就再也压不住了。海千夫只要在其中稍加利用,足可将庞然大物般的侯府扳倒。有此大功,你何愁不能升赏?”
海晓乐当时听得就心动了。身为锦衣卫千夫长,他在这最重要任务就是监督武安侯,他知道朝廷对武安侯一直心怀警惕。当今圣上年青时就曾想将武安侯的兵权夺掉调回朝中。只是当年不巧,赤勒人大举入侵。朝廷需要叶家全力挡住异族入侵,夺叶家兵权的事不得不搁置。一搁就是近二十年。近年来,皇上一直致力于收回世袭伯侯家的兵权。现在夏朝,世袭贵族还握有兵权的已只剩下五家了。
这五家人都手所握重兵,长年驻守边关。在本地势力庞大,盘根错节,渐成割据之势,已成朝廷大患。然而,朝廷却要依靠他们守卫边疆,抵御外敌,始终无法下手。而这些侯爷们同样的要依靠朝廷的钱粮支援,才能支撑下去,同样不敢反叛。两边都各自忌惮,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如果叶家兄弟自相残杀,朝廷就有充足的理由介入西北军中,即使不能完全收回军权,也能给叶家以重创。对朝廷以后收回洛州兵权有极大的好处。自己立下这等大功,朝廷岂会不加恩赏?从这点上来,杀掉李氏,实在是对朝廷对自已都极有好处的事。
他想象得出,当叶将军知道自己的妻子被二弟杀死后的疯狂样子。他们兄弟的争斗一定会从私下的暗斗,转化为轰轰烈烈的明斗。整个叶家都会卷进去,无人能得以幸免。在叶家内部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要找收拾叶家的借口,真是不要太容易。
海晓乐越想越心动。只是他心中仍有一点疑问,“既然如此,你为何来找我说,而不去跟按察使大人说?”
海晓乐只是洛州三个千夫长之一,洛州真正的锦衣卫总头子是按察使。
书生撇嘴说:“他已老矣,只想苟全性命,对武安侯唯命是从,只怕早忘了朝廷对他的恩典。这种人,吾信不过他。”
按察使其实并不是书生所说的那种人,但在外人看来,他就是武安侯养的不要钱的狗。拿着朝廷的钱,却为武安侯办事。只有三个千夫长才知道,按察使一直在努力追查侯安侯,搜罗武安侯的罪证。但这种事,是不好跟外人说的。
海晓乐与这书生才见过一两次面,更不可能跟他说这种锦衣卫秘密的事。
他对书生的话半信半疑,他怀疑的不是书生出的计谋,而是书生的目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真有人一心为了朝廷吗?海晓乐年青的时候信,现在是绝对不会信的。
“你为我出此计,所求为何?”海晓乐问。
书生脸上现出惊愕之色,望着千夫长浓浓的怀疑的目光。
书生起身,拜倒在地,说:“于公,我为大夏江山请千夫长出手。于私,叶老贼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海晓乐的耳朵自动过滤掉了前一句,马上问:“你与叶家有何仇恨?”
书生起身复又坐下,说:“实不相瞒,我本姓金,十年前我父曾为洛城粮仓主薄。叶老贼私自将储备的军粮盗走,却诬我父偷盗,将我父亲斩首。我多次申诉,却求告无门,反而遭到叶家刺杀。迫不得已远走他乡,只到今年才隐姓埋名回到家乡。为父申冤,为国除贼,是我平生之愿。”
说罢,金书生伏案大哭起来。
海晓乐记起了当年往事,当年他还是个百夫长,曾负责追捕金书生。他定睛细看,金书生果然是当年金主薄的儿子。他惊讶的喊道:“难道金主薄一案还另有隐情?”
金书生恨恨的问:“官府抄了金家,灭我满门,难道抄出过千两白银吗?我父亲清廉一生,却遭此横祸,实是老天不公!”
海晓乐急命人去查当年的案子档案,发现果然如金书生所说。事后,从金家搜到的财产不过千两。这一千两,还是将金家传了上百年的祖屋卖了才凑到的。而粮仓遗失的粮食总价达三十多万两。这数目确实相差悬殊,极为可疑。此案因赤勒人突然侵边,最后却不了了之。
海晓乐心里有数,这是要叶家出战,为了息事宁人,朝廷仓促了结了此案。海晓乐怀疑赤勒人突然侵边,指不定就是武安侯捣的鬼。
海晓乐心中波涛翻滚,如果金书生所说是真,这一案查实了就足以削了叶家的爵位。只是事过境迁,再要追查十年前的事,为金主薄翻案,难度太大。他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你好大的胆子,身为逃犯,竟敢现身在我面前。”
金书生昂然道:“我身负满门血债,十年来,未尝有一日安枕。只要有复仇的机会,我有何惧?”
海晓乐有点欣赏这书生了,现在要拿下他关入牢中,只怕明天就可以给书生收尸了。锦衣卫里也有武安侯的耳目。他沉吟了一会,闭目道:“我喝多了,要睡一会!”
金书生呆了一下,恍然醒悟过来,感激的跪倒在地,冲着伏在桌上假睡的千夫长磕了三个响头,掉头冲进了茫茫雪夜。
海晓乐直起身,叹了口气。还是放这书生一马吧!他也怪可怜的。留着这么一个证人,说不定以后还有用。
金书生自以为大仇有望得报,心情极为喜悦。不能杀了侯爷,杀他一个媳妇,挑动他两儿子自相残杀也是好的。
等他回到自己家中,关上大门,进到卧室里,这才发现屋里有人。
三个侯府家丁打扮的人正等着他呢。
金书生脸色大变,转身相逃,却哪里逃得了。
一名家丁一指点下,金书生就不能动了。
一个穿着熊皮斗篷的人微笑着转到金书生面前。金书生脸色惨白,他认出来了,这个是叶家老二叶日华。
叶二叔微笑着看着金书生,说:“你做得很好!海千夫长已出发了,你的使命完成了。”
金书生听得疑心大起,不由问道:“你什么意思?”
叶二叔微笑着说:“你连着五日在茶馆听的书都是一样的,你以为是巧合吗?兄弟相争,自相残杀的情节是不是很有趣?那都是我安排的。走到路上,听到路人说我大嫂要去求亲,你是不是觉得天助我也?”
金书生听了,只觉毛骨悚然,颤声问:“难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