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二叔微笑点头,说:“你一年前回来,在这租屋子住下。我当天就知道了,只是想看看你这小老鼠溜回来玩什么把戏,才一直养着你玩。你教书的私塾也是我安排的。养了你一年,你今天总算有点用了。”
金书生不敢相信,原来自己这一年的一举一动,仇人全看得清清楚楚,只当自己是个无聊时的玩意。自认为天助一般想出的复仇妙计,却原来是仇人刻意设计,让自己想出来的。自己不知不觉,坠入仇人计中,天知道仇人想利用那位海千夫长想做什么?金书生惶恐不安,不是怕自己会死,他是怕海千夫长会出事。在他看来,海千夫长是锦衣卫中难得的好人,洛州难得的忠臣。
海千夫长要是因为自己,被叶家害死,自己真会死不瞑目。
“实不相瞒,如果你不成功,另有人会去劝海千夫长出马。只是你去了,效果会更好。”叶二叔温和的说,“送他上路吧!这只老鼠没用了。”
三个家丁一声不吭,在房梁上挂了根绳子,将金书生活活的吊了上去。这是要伪造出书生大仇得报,上吊自尽的现场。有没有人信,叶二叔不在乎。金书生吊在空中一动不能动,感觉到脖子上的绳索越勒越紧,吸不上气来。
金书生心中有无尽的怨恨,无穷的悲凉。自己的一生一直被人玩弄,这样的人生真是生不如死。可是他不想死,他还想报仇,他还要提醒海千夫长。视线逐渐模糊,终于化成一片漆黑。他听到叶日华踏雪而去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沙”,声音越行越远,最终消失。世界也从金书生的意识中消失。
如果海千夫长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取消行动。然而,海千夫长并没有看到。
现在,他带着手下不辞劳苦,正在雪夜疾奔,要赶到选好的伏击地点,准备来一场漂亮的伏击战。
叶二叔在书房里,摊开一张纸。他开始磨墨,他的手很稳,坚硬的墨在砚中转了上千遍,却一丝声音都没有,更没有一滴墨水溅出来。
许久,他放下墨。端详了下笔筒中数十支湖笔,他取了一支,沾上刚磨好的墨,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静”字!
侯爷教导过他,每逢大事要静得住。
每当他心绪不宁时,他就习惯写静字。
只是他定不下来,写了几个字后就扔了笔。杀了大嫂后,大哥的反应很难预料,父亲会如何做更难预测。这是一步险棋。虽然他安排了不少线索将杀大嫂的事推到朝廷身上,但结果如何不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把握。
最理想的是父亲认为这是朝廷要收回兵权的一个阴谋,压制大哥不许他妄动。大哥肯定不会这样想,一定会想法来报复自己。在朝廷重压下,父亲会不得已收掉大哥的兵权将他闲置。大哥手上没兵了,要对付他就容易了。
最坏的结果是大哥不顾一切提兵来杀他,叶府内斗搬上了明面,那样的话,事态的演变就很难把握了。
在叶二叔的推测中,最可能的结果是大哥吃了这个亏忍下来,暗中对自己下毒手。不过,这个结果他不怕。他呆在洛城军营,住在侯府,大哥没机会暗算到他。
整个计划中,他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只怕那位美丽可爱的侄女会跟着大嫂一起死掉。送她进宫的计划要取消了。
瑞城的傅将军,此时,心绪同样不宁。坐在马车上,酒意未消,他拧着眉头在想老朋友刚在酒宴上说的话。
齐宣当年跟傅将军一起参军,一起打赤勒人,一起因功升迁。只是后来,齐宣不愿再继续在艰苦的边关,花了大本钱,托人走关系,调去了鲁州。此后有七年多没有音信。
老战友相见,本来是极高兴的。酒过三巡之后,当傅将军问及来意时,齐宣却在将下人赶走后,说:“我不远千里而来,是来救你全家性命的。”
傅将军大惊,笑道:“不要开玩笑,我一家都好好的。”
齐宣冷笑道:“你是不是要和叶天华结亲?”
傅将军笑道:“不错,这门亲事是七年前就定下的。叶家贵为侯爵,说起来,我家还是高攀了。天华与我交情莫逆,我女儿嫁过去,必会善待于她。天华的长子权英,长得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沉雄机敏,是难得的青年俊才。实为我女佳偶。”
齐宣大笑道:“你看这是门好亲事,我看却是灭门大祸。”
傅将军不悦的说:“不要胡说!”
齐宣止住笑声,问:“大夏立国,封侯三十六,百年来手中握有兵权的侯爵还有几家?”
傅将军答道:“还有五家,怎么了?”
“你看不明白?不肯放兵权的侯爵可还活着吗?”齐宣冷笑道。
傅将军细想一下,顿时呆掉了。他不寒而栗了。大夏开国时三十六家封侯,其中有三十家是手握重兵的。现在还保有侯爵位的不过五家,有十家被满门抄斩,十五家因罪贬为庶民,六家减等为伯爵。其中减等为伯爵的有四家是文官。现在想想,真是让人心惊肉跳。
“你认为叶侯爷是会放兵权的人吗?”齐宣问。
傅将军果断的摇头,叶侯爷极看重兵权。
“当今圣上英明果敢,足智多谋,早有收回叶家兵权之心。你此时与叶家联姻,来日如何面对圣上?”齐宣冷笑着问。
傅将军大汗,无言以对。
“洛州可以与天下对抗吗?叶侯爷可以跟圣上对抗吗?叶家的兵马足以西拒赤勒,东抗夏朝吗?”齐宣厉声问。
洛州只是一州之地,还是大夏数十州中最偏远贫困之州。大军每年都要向内地调集大量粮食,不然就要断粮。如何能与大夏对抗?何况洛州的十万大军,叶家也只占一半。大夏朝的军队是叶家的二十倍。
傅将军艰难的说:“当然不能!”
“如此,叶侯爷的末日不远矣。我不忍心看你跳上叶家的漏船,懵然无知走向死地。顾不远千里而来相救。”齐宣昂首挺胸大声的说。
傅将军汗如雨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