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得罪了白圭,杨枫心中怏怏,听得徐节出言讥刺,也不欲与之相较,淡淡一笑,转过头悠然看着厅外已然西斜的红日。
徐节却不欲放过他,紧钉着又道:&ldo;但不知杨大人对治国之道又有什么好的见解,当以仁义,抑严刑苛法?&rdo;
韩非闻言,探身转首,声音瓮瓮地道:&ldo;杨公子,不知,不知你的见解是;;;;;;&rdo;
韩非胸怀锦绣,可拙于言辞。适才座上多是儒生,又加上个天算大师阴阳家邹衍,指手画脚,翻驳议论,之乎者也连篇累牍而出,一淘来一淘去,说得他几乎张不开口。虽说儒墨交怨极深,但楚墨钜子符毒人老成精,并不插言参与论辩,阴阴干笑着,慢慢喝茶看热闹。徐节等人也不敢惹他,为博纪才女青眼,纷纷炫耀所学,闹得韩非狼狈不堪。所幸后来话题转开,论到兵商农事,韩非才松了口气。此刻听到杨枫短短十二字就囊括了白圭经商秘要,也不禁大是心动,想听听杨枫对儒法治国的见解。
看到金乌西坠,一心念着残符毒之命的杨枫哪有空谈的闲情逸致,只是不忍过拂韩非之意,微笑着对他道:&ldo;韩非公子有心,杨枫自当过寓拜望。清酒小酌,剪烛畅论,岂非人生快事。&rdo;
徐节铁青着脸,冷哼道:&ldo;难道雅湖小筑便不足称杨大人畅谈之所?在座衮衮诸公,便不足聆杨大人治国理念?&rdo;
杨枫垂下眼帘,缓缓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理都不理他。
徐节连声冷笑,一脸轻慢地道&ldo;还是杨大人便如自己所言,乃军中粗莽之人,腹内空空,只敢与有口难言之人讲论;;;;;;也是,那无论大人有何奇谈怪论,也是无人辩驳得了的。&rdo;说着,仰头大笑,笑声拖得很长,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轻蔑味道。
听了这刻薄的话,厅里有十几人也跟着讪笑出声。
信陵君黑亮的眼睛不屑地瞥了瞥素以狂放无羁著称的徐节,安然如素地端坐不动,连眼珠都不向杨枫转动一下。龙阳君却挂着一抹懒洋洋的笑容,翘起兰花指,拈起一小片水果,送进樱桃小口中,眼角溜了杨枫一眼,横过一道秋波。
杨枫对这徐节厌恶到了极点,两道鄙夷自信的冷厉目光深深盯住狂诞的徐节,慢慢地对信陵君和龙阳君一拱手,声音不大,但很冷,&ldo;两位君上,难道,魏国治国理政的军政大计便是用来论辩以供妇人一粲吗?&rdo;
厅堂里二三十人,一时寂静无声,静得怕人。
徐节的脸色剧变,涨得通红,眉尖耸动,脸颊抽搐几下,觑眼狠狠盯着杨枫,右手扯断了十多根长须,手指簌簌发抖,&ldo;你;;;;;;你;;;;;;&rdo;
纪嫣然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波动,盈盈秋水美目象两汪深潭,深处光亮闪闪,静静凝视着杨枫;;;;;;
至此,整个气氛已完全破坏无遗。信陵君率先歉然告退。龙阳君及众人也纷纷告辞。
杨枫毫不理会那一道道不善的目光,只是留意着嚣魏牟。
上士杀人用笔端,中士杀人用语言,下士杀人用石盘。对付嚣魏牟这粗鄙狂暴的匹夫,中士足矣!几句话就能再将他撩拨起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除恶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杨枫一句话令整个席上弥漫着一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萧瑟。信陵君率先告退,龙阳君、韩非诸人也纷纷起身告辞。高谈雄论言犹在耳,美韵悠扬的箫音依稀绕梁,却已是满座衣冠四散,颇有些儿醉不成欢惨将别的味道。
信陵君微一顿足,含笑看了看杨枫。
杨枫一欠身,笑了笑道:&ldo;君上先请!&rdo;却迎上随后娉婷走过的龙阳君。
信陵君泰然自若,不动声色地当先步出厅堂。谭邦脸色阴郁,剜了杨枫一眼,与朱亥一同随着信陵君出厅而去。
杨枫脚下沉重,依然一副精力未复的疲惫萎颓模样,对着龙阳君一抱拳,洒脱地道:&ldo;闻得新垣衍大人言道,君上奉魏王之命,专任接待我赵国使团。未知君上这两日间是否有暇,杨枫欲过府拜望。&rdo;
龙阳君梨涡浅笑,黛眉微颦,宜嗔宜喜的美目眼波斜溜,柔腻腻如绵玉手握住了杨枫的手,软语轻言地嗔道:&ldo;杨大人怎如此说话,分明是奴家怠慢了贵客。大人玉趾肯践足奴家蜗居,奴家的颜面上可有光彩得很呐。不过嘛;;;;;;杨大人虽是赏奴家的脸,终究不合情理。明日一早,还该着奴家到馆驿去见大人才是。其实馆驿有什么好的,脏死了!又怎配你这般人物居住呢,不如大人便搬来我那儿,倒还清雅些。&rdo;却也不待杨枫说话,轻轻握了一握,脸晕红潮,回眸一笑,衣袂飘飘,径自去了。
这么一耽搁,韩非、邹衍等人已纷纷步出大厅。余人有的整顿衣冠而行,有的却还在搭讪着向纪嫣然告辞,只一个嚣魏牟,一对金鱼眼里满溢着嗜血的凶光,豺狼般狠瞪着杨枫,刀子也似锐利的目光从头到脚剥剐着不共戴天的死敌。这厮纯然是个怪物,两度硬撼朱亥受创非轻,又被信陵君声威气势所慑,可贪残嗜血的暴戾凶顽却早深深烙在他的本性中,&ldo;咯咯&rdo;地锉着牙,仇火烧得胸口发胀,寻思着握紧了两只大拳头,捏得指节&ldo;咔咔&rdo;作响;;;;;;
杨枫决绝地冷冷一笑,转身也向外行去,斜睨着嚣魏牟,极轻蔑地撇着嘴轻声道:&ldo;水遁鼠蹿于前,狗屠慑气于后。窝囊废!&rdo;声音很小,却足够嚣魏牟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