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属官早已跪倒,一边叫着&ldo;下官该死&rdo;,一边连连磕头,真真吓坏了。
匡正计谋得逞,口里却狠歹歹道:&ldo;还不给本部堂滚出去,你是想把总宪大人气死咋的!&rdo;
属官诺诺称是,连滚带爬地退出门去。
好一会儿,劳仁的口气才平静下来。
第45节畅谈了半夜
匡正道:&ldo;下官明天让那厮赔大人一双新靴子,也算让他长个记性。&rdo;
劳仁道:&ldo;也只说说罢了,谁又当真要他赔?本宪走后你也该说说他才是。‐‐老哥是不能再说什么了,我这趟过来是想要老弟一个实话‐‐&rdo;
匡正知道,劳仁这是明着要钱了,所幸曾国藩的折子已不能再用,但也需拿出几文堵堵他的臭嘴。
他故意沉吟了一下,道:&ldo;下官就跟大人打开窗子说亮话吧,这次修文庙,下官的确多捞了千儿八百两的银子,下官情愿孝敬大人吃烟。谁让大人是下官的老哥呢?做弟弟的孝敬给老哥几口烟吃原也是应该的。&rdo;
劳御史险些没气得蹦起来。他脸色顿变,气乎乎地站起身,边走边道:&ldo;算我白来!‐‐本宪时下还不短这千儿八百两银子使用!皇家的都察院敢则真是吃素的!&rdo;
匡正抢先一把拖住劳仁,笑着道:&ldo;总宪大人有话也该说出来,大家好商量,何必动不动就走呢?‐‐大人是谁?跺跺脚京城是要动的!&rdo;
劳仁这才止住步,只好拉下老脸道:&ldo;老弟,这码子事,没有万儿八千两银子,是封不实老哥的嘴的。老哥这张嘴,比不得那些小京官,值个什么数,老弟心里应该清楚。我这个人活到这把年纪,是断不会讹人的,从来都是公事公办。老弟,你还年轻,捞大钱的日子还多得是。不像老哥我,日暮途穷,混一日少一日。
&rdo;
匡正只好道:&ldo;下官回去让管家先给府上送上一千两的银票,余下的九千两,给老弟几天宽限,备齐了一发送过去,如何?&rdo;
劳仁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ldo;这才是个说话的样子。‐‐老哥回去恭候了。&rdo;
当晚,劳御史便收到匡府管家送来的一千两银票,管家告诉劳仁,余下的匡大人备齐了一发送来,把个劳仁乐得心花怒放。
那知就在第二天,匡正就上了个参折,力参曾国藩。匡正已经暗下决心,拼着全身力气,也要把汉官曾国藩参倒。曾国藩不倒,他匡正永无宁日。
不几日,圣旨下,曾国藩落了个降职处分,匡正的心这才安了;至于答应劳仁的九千两银子,再不提起‐‐他原本就没打算用一万两银子买劳仁的那张臭嘴。劳仁的能耐,欺得了别人,休想欺他匡正。
匡大人的想法是:曾国藩的折子是已经被污溅过的,你劳仁又不是圣恩正隆,你把事情说得再实诚还不是闻风而奏!‐‐你劳仁在皇上那里都成了&ldo;恼人&rdo;,我还怕你个!劳仁御史却急得火星乱窜,一连找过匡正三次。
头两次匡正还和他应酬,又是让人斟茶又是谈天,还拉了好几个郎中作陪。第三次干脆就避而不见,任你千呼万唤,只推说公事忙,坚决不出来。
劳仁没想到匡正竟然跟他赖账,后又见官报,得知曾国藩被开缺降职了,更是气得不行,人前背后大骂匡正王八蛋。但终于咽不下这口气。你想,御史原本就是吃监察这碗饭的,闻风都可起奏,如今有了把柄在手,曾国藩的条陈又写得那般分明,他岂可白白丢过?狗急尚且跳墙,劳仁自然也顾及不了许多。
劳仁很快便将弹劾匡正的折子一笔一画写好,又把曾国藩的条陈夹上,作为依据,想都没想就递进去;时间已是曾国藩降职两个月以后了。
这日,京师无风,万里无云,一个十分难得的好天气。
一个六十几岁的老者,一身商人打扮,带着四个随从,都是短打扮的那种,悠哉游哉地踱进城东的一家百货商号。见有生意,老掌柜急忙从柜台里迎将出来,两手一抱拳,熟人般说:&ldo;爷,您老可有一段时间没来敝号了。‐‐最近都拿的哪家货?&rdo;又回头喊伙计:&ldo;爷来了还不泡茶!这样慢待爷,生意还咋做!&rdo;
老者先在这家商号的货架上环视了一周,眼光便定在汉白玉上,于是静静地问:&ldo;这可是正宗云南汉白玉?多少钱一方?&rdo;
老掌柜忙伸手去拂汉白玉上的灰,道:&ldo;您老看这纹路,这可不是一般的货,是正宗的云南货!全京城找不出二样这般好的货。‐‐您老要它,敝号正常的卖价是二百二十两银子不讲价的,您老是熟客,就按二百一方算吧,我赔在朋友的身上,值!&rdo;
老者不言语,只管用眼睛瞧那汉白玉。
&ldo;一百八十两?&rdo;老掌柜自己降价。
老者仍不语。
&ldo;一百五十两!‐‐再不能少了!&rdo;老掌柜咬了咬牙,随后又补充道,&ldo;上次翰林院修文庙,用的就是敝号的汉白玉哟。‐‐小老儿敢说,质量能超过敝号的没有,满京城您打听,谁不知道咱的货是最好的!‐‐您老还不信?&rdo;
老掌柜退回到柜台里,丧气地呷了一口茶,再不言语。
老者一言不发地走出商号,又前呼后拥地向另一家商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