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先就一愣,他没想到皇族的人也要来这种地方,尤其像官文,世袭的军功,以侍卫晋身,是大可在府邸叫局取乐的,他怎么‐‐?再看席间的几人,却原来都认得,依次为:兵部郎中朱全太、兵部员外郎表中、国子监祭酒江依、翰林院侍读巩生。
官文几个正谈得高兴,猛抬头看见曾国藩走进来,官文先就把坐在腿上正大耍其娇的姑娘一推,站起来忙施礼,口里道:&ldo;曾大人来巡夜,老哥先向大人问安了。&rdo;
曾国藩忙道:&ldo;本官没有穿官服,不敢受官大人的大礼。‐‐不过奉差巡夜倒是真的。官大人哪,您老往这里一坐,本官可就犯了难了!&rdo;
其他几位官员这时也都站将起来,红着脸不发一语,满脸窘态。
官文连连道:&ldo;老哥该死,老哥该死!‐‐老哥情愿交出官照,听候上头发落。
&rdo;说着就摸出官照递过来。
曾国藩把官照接过来递给戈什哈,口里道:&ldo;本官这里谢过官大人。‐‐官大人出身名门,前途非一般官员可比,望大人好自为之。&rdo;
官文被说得诺诺连声,汗流满面。
戈什哈这时对另外几人道:&ldo;几位大人也把官照交给小的吧?&rdo;
这一夜,曾国藩共收缴官照十七张,收获颇丰。
回到都察院后,他连夜把这十七名官员记录在册。至于如何处分这些官员,那就是吏部的事了。
回到府邸,已是半夜时分,敲门倒把周升吓一跳。
第二天,他到太常寺便给道光上了个&ldo;都察院值日巡夜有名无实&rdo;折。有理有据地指出都察院历年积弊,折中写道:&ldo;我圣祖始设都察院,专为整肃官纪,是因事设院。我都察院官员自当勤勉奋进,断不可枉费我圣祖之一片苦心。&rdo;折中对改变都察院目前的现状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这是曾国藩入京以来第一次单衔奏事,心中有说不出的愉悦。
三天后,吏部咨文到案:官文降一级在户部留任,同席巩生降二级并罚三个月的薪俸。余下的十五人,有罚一个月薪俸的、有罚两个月薪俸的,全部受了处分。
在违纪的这十七人当中,官文的顶戴最亮,处分却最轻,这一是因为他是户部的官员,二是沾了他是皇族的光,三是占了品级大缺份小(三品官位任着五品官的职)的优势,加之官文平时官声的确不错。
但巩生的处分却最重,不仅被降了二级还被罚了三个月的薪俸。巩生虽是汉官,却专门结交满人贵族,对汉官则横竖不放在眼里,吏部的汉官们早就瞧他不起,一直在寻找机会整治他。翰林院的汉翰林们对他都嗤之以鼻。这一次,他平空受了这个处分,黄子寿先就乐个不得了。
第56节让张也狗官害死了
第二天,曾国藩告了一天假,带上两名戈什哈去了报国寺。
一真长老已回来多日,一见曾国藩及随带的戈什哈,一真长老就知道曾国藩又升了官,自免不了一番寒暄,午间又摆了桌素席算是给曾国藩贺喜。
席间,一真先大谈一路的风光和五台山文殊院的变化,哪知曾国藩是有备而来。
话题很快便谈到贾仁叫局夜宿报国寺的事上。
一真自知躲不过,便道:&ldo;想那贾仁是满京师都公认的道学先生,天下士子也是依了样子把他做榜样来学的,谁会料到他竟然糊涂到带了局子背着自家娘子来我报国寺混闹!‐‐
老衲是惹他不起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rdo;
曾国藩道:&ldo;晚生也知道他有些圣恩,京官们也都有些怕他。‐‐可晚生就是不明白,像他这样的朝廷重臣是大可在自己府里叫局吃酒的,哪里又敢管!&rdo;
一真道:&ldo;大人糊涂了。贾大人是京官心目中的老虎,你可知他的夫人是什么?
‐‐是武松呢!你看他在外面道貌岸然不可一世的样子,回到家里连丫环都不敢正视一眼哟,他还敢叫局!‐‐除非他不想活命了。&rdo;
几句话,把曾国藩说得一口茶水喷到地面上。
一真又谈了一会儿五台山盛会,曾国藩忽然道:&ldo;大师,晚生此来一非度假二非养病,是有一事相求的。‐‐那贾大人如来进香,能否着人通知晚生一下?晚生想当面规劝贾大人几句话。&rdo;
一真连连道:&ldo;大人万万不可如此!贾仁这件事非比寻常,受害的可能是老衲。
何况,贾仁不是一般官员,如果恼将起来,大人又如何收场呢?&rdo;
曾国藩笑道:&ldo;大师多虑了,晚生与贾大人同朝为官,晚生是以正言相劝,他如何能恼呢?何况这件事晚生也知道与大师干系太重,晚生想个法子把大师撇清就是了。&rdo;
傍晚,曾国藩的轿子离开报国寺,一真送到山门方回。
一进门,见自己的厅堂里有几个人在高声谈话,曾国藩就问周升:&ldo;谁来了?&rdo;
周升垂手答道:&ldo;是左孝廉,来了一天了,几个翰林老爷来访大人,大人不在,就陪左相公拉话。&rdo;
曾国藩急忙走进厅堂,见左宗棠一身簇新的袍子,正大模大样地和黄子寿、李鸿章、郭崇焘谈论兵书战策,左宗棠满嘴唾液横飞,显然正在兴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