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横悄悄道:&ldo;没有见着,师爷挡了驾。&rdo;
曾国藩暗骂一声:&ldo;这个老狐狸!看乌纱比天还大!&rdo;口里却大声说道:&ldo;刘横啊,你带赵大人去歇息吧。让李保进来,本部堂有话说。&rdo;随后兀自低头沉思起来。
李保进来后,连叫了两声&ldo;大人&rdo;,曾国藩才蓦地惊醒。
看大堂之上,赵二和刘横都已不在,外厢的吵闹声好像也弱了许多。
&ldo;大人,赵德群等一十二人,卑职已将口供录下,只等示下:是押进大牢还是放回去?&rdo;李保不待曾国藩吩咐,当先汇报情况。
曾国藩苦笑一声道:&ldo;我等来山西是核捐,凡事都要抚院支持配合才能成。‐‐赵德群等人是人证,按理应该寄押才对。‐‐现在看来,只能行文大同知府衙门着人领回看管了。本部堂修书一封给知府衙门,你把一干证人全部带回大同,由知府衙门代为看管吧。&rdo;
说毕,便让李保侍候上文房四宝,刷刷点点很快便写成一封快信。
曾国藩把信封好,交给李保道:&ldo;详情尽在信里,你要按张太守吩咐的行事。切记保密。本部堂等你回来。&rdo;
曾国藩在信里给张同林写了些什么呢?
曾国藩让张同林见信后,立即派人配合李保查抄赵二的所有财产,逐一登记造册,以快、密为要,尽量不让教堂闻得一丝风声,更不能被神父知道。曾国藩在信里最后强调,出现丝毫差迟,惟知府衙门是问。
常署抚托病不配合曾国藩办案,怕为了一个洋人毁了自己的前程,曾国藩只能依靠张同林来办案。大概常大淳自己也知道,身为署抚,加之有些圣恩,无论怎么做,曾国藩都莫奈他何。就算曾国藩上折参他一本,恐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何况,常大淳原本就是要升任浙抚的人,因为一个洋人而断送自己的前程,好像也真有些不划算。常大淳只能托病。
张同林就不同了,一则赵二是大同人,张同林对其有管辖权;一则赈灾局就毗邻知府衙门,张同林对其有监督权。如果他敢像常署抚那样,曾国藩就可以参他个失察罪。张同林只有配合核捐大臣把事情搞清楚一条路好走,再无选择。让他怎么做,都不过分。
但如果张同林也要采取常署抚的态度怎么办呢?总不能事情没有搞清楚就参他个不配合皇差的罪名吧?
李保等人走后,曾国藩就在大厅之上,让人泡了一壶茶,独自一个边饮边发呆。
翻来覆去地想,越想头越大。
他居京十几年,办了大大小小几十件案子,哪件案子他都想查办得明明白白,有头有尾,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黎民;可哪次案子他都办得不漂亮!不是劳而无功,就是头破血流;要么君不满,要么民有怨。可再往深里想想,又仿佛他经手的案子件件办得漂亮,个个都有有落,否则,他的顶子怎么那么快就由蓝变红了呢!‐‐就这一点,你能说他居京十几年无所作为吗?可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呢?
审琦善,算是最辉煌的一案,终于把一个世袭的侯爷弄到了黑龙江。‐‐可琦善迟早要复出,他又比谁都清楚。琦善是满人哪,满人获罪,非危及皇室,有几个不复出的!
保定李纯刚一案呢?‐‐一想到这个案子,连曾国藩自己都笑了。因为李纯刚一案,起决定作用的是肃顺、皇四子奕,自己只是个听凭调遣的小角色而已,哪能算是自己办的案呢!
翻建文庙能算一案吗?‐‐充其量,不过是替国家实心实意地办了一次差而已!
参革湘乡县正印张也算是一次有头有尾的案子了吧,可却为此搭进一条刘向东的命!想想,总让人有些得不偿失的感觉。
一想到刘向东,曾国藩就心情沉重,神色黯然,两眼盈泪。
忽然,曾国藩的眼前一亮,他想起了经他手办理的顺天府的县学案。这个案子尽管办起来碍障重重,但他毕竟顶着压力办下去了,而且是自大清入关由汉人插手满事的第一案!
无论孰得孰失,总算奠定了他清臣的地位,使满人也不敢小看他。
参革大员贾存道就更加顺理成章了,不仅扭转了大清官场的邪气歪风,更进一步得到了朝廷的认可。
一幕一幕地回忆起来,他愈发地感到,在大清国,想堂堂正正地为老百姓办一件事情,真是太难了!‐‐先要看轻乌纱,还要豁出去项上人头!又不能存了发财的念头,否则,不是被革职拿问,就是落千古骂名!
应该承认,从大清入关,纵观咸丰帝以上的所有皇帝,道光帝还是相当不错的一位。他虽不如康熙帝办事干练,但却比乾隆帝务实。他的节俭、他的勤奋、他的任人惟贤,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满、汉之间的矛盾。但他过分重用穆彰阿,却使结党营私之风骤起;朝纲败坏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ldo;大人‐‐&rdo;
他正想得入神,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曾国藩猛地惊醒,却发现一名戈什哈站在身边。
&ldo;大人,&rdo;戈什哈小声问,&ldo;小的问一声,大人是在大堂用饭,还是到饭厅用饭?&rdo;
&ldo;嗯!&rdo;曾国藩点点头,不由自言自语,&ldo;这一天过得真快!&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