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昀眼底终于温和了些许:“有。”
“便不提前朝那些个老狐狸,陛下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
不对。
柳弘盛回过神来,忙连说了三个好字。也没问是哪家的姑娘,只撸髯又叹一声:“鸾娘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戚昀将玉盘上的黑子一粒粒拈起,他身上这另一半血脉便是她被人强迫、欺辱的罪证,何来安心不安心一说。
心里无波无澜。
但凡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母子情,便不会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亲手卖与人牙子。
戚昀不怪那个名义上被他称作“母亲”的女人,诚然她确乎是受害者,是可怜人,但要他全数当做无事发生?
他自认不是圣人。
外间吵嚷个不停。
“我的大小姐呦,老太爷正接待贵客呐,打扰不得。”
柳亦舒侧身一扭,想越过人墙进门去。
这个时辰,能劳动她祖父亲自接待的贵客还会有谁?
便也只有宫里头那位。
老管家尽忠职守拦在身前。
左右破不开防守,柳亦舒索性放弃挣扎,扯着嗓子在外面喊:“陛下,您老人家的心头肉正在府上受苦,您这管还是不管啊?”
紧闭的朱门一下子打开。
戚昀手里尚捏着两三枚白玉棋子,眼里积沉着冷意:“你说什么?”
庭中的海棠飘下几瓣粉白,养着睡莲的池水泛起涟漪。垂下的柳枝上还挂着花朝节闲来无事折下的纸灯,坠下的铃铛被风拂过会发出细微的叮铃声。
这里的花照料得很是细心,连回廊间都有淡淡的暖香。
戚昀赶到的时候,只看见纸灯被人踩烂,留下半个脏污的脚印。而孟怀曦半蜷在庭中青石板上,被两个婆子摁着跪下,擦破的额头渗出血珠,眼底却不见半点示弱。
正厅里骤然一静。
孟怀曦眼前发黑,彻底失去意识前好像看到了戚昀的身影。
心里浮起一个念头。
怎么狼狈样都叫他瞧见了,这一点也不体面。
诸人楞然间,几个婆子做贼心虚一般赶忙放开了紧抓着的孟怀曦。
孟怀曦努力弯了弯唇,喉骨上下颤动,却没能成功发出声音。她最后往戚昀站着的地方望了一下,手指无力的滑落。
彻底脱力的小姑娘被稳稳地接着。
戚昀手掌甚至有几分抖,他把脸色苍白的小姑娘往怀里更深处带了带。“阿萤别怕。”
她的脸颊有些烫,鬓发被冷汗沾湿。
眉心紧锁着,便是在昏睡中仍有不安。戚昀安抚性的在她额上吻了吻,抬头扫了一眼座上的始作俑者,眼底充斥着愠怒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