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玉为求自卫,先刺伤了胡某,被及时赶到的罗桂双救下来。“这是正当防卫。”kev望向房灵枢:“判罪的应该是胡才对,罗原本不需要杀人。”“还用问吗?”房灵枢冷笑一声:“三更半夜跑去骚扰妇女,这种狗官被刺罗密欧与朱丽叶高铁在豫陕之间的山道间快速穿行,偶尔有灯光幽微地划过夜色,车厢里是空前绝后的沉闷。仅仅是十分钟之前,无论邹凯文或房灵枢,都还是谈笑风生地面对金川案,他们本能而自保地要用游戏般的心态来面对它,这是侦查人员的心理防御。同理心只可用于断案,而不可用于同情,因为一场惨案是不能细想的,往事已矣,旁观者既不能阻止,也无可挽回,滥用同理心的结果就是无穷无尽的心塞。他们起初还能够互相调笑,是因为总把罗桂双想象得穷凶极恶,他是棋盘尽头的魔王,恨不得将所有罪名都归于他一人。而答案显然不令房灵枢感到心满意足,侦破的答案是完满的,人情的答案是失望的。两人都不言语。房灵枢沉默远望于窗外,邹凯文心情也沮丧,只好在心里拿爱情调剂自己。他已经干了许多年的fbi,刑事案件经历得多,就好比人在情场里打滚,饱经多次失恋,再一次失恋并不更加铭心刻骨。而房灵枢还是初恋,这是他经手的第一件人命大案,也许会是毕生唯一一件。邹凯文将目光慢慢扫过房灵枢的侧脸——他已经许久不曾这样仔细地看他,皮肤很白皙,唇角微微翘起,眼睫毛也跟着一并翘起,和鼻尖、下巴,一起划出一种饱满而上扬的弧度。这整个弧度都适合甜腻的撒娇,而不适于他此刻的忧郁。当初我爱上他,不免有一点猎艳的因素,邹凯文想,不知不觉地,我爱他爱得不可自拔。他不高兴,我也不由自主地要陪着他不高兴,这就是恋爱的一种权利,旁人无权享有这样的共情。他又在房灵枢鼻尖旁边发现一颗浅褐色的雀斑——似曾相识——然后他恍然大悟地想起,这颗雀斑是后来生出来的,被太阳晒出来的,他们俩外出游玩,回来就长了这颗雀斑,房灵枢用了许多面膜来消灭它,最终都是败北。邹凯文觉得这颗雀斑给他清秀纯真的脸,多添了一缕娇媚的色气。他盯着这颗小痣,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房灵枢回过脸来,无声地,他们吻在一起。这亲吻就是解痛的药,也是药水之后解苦的糖。kev吻了他的嘴唇,又吻他那颗痣。“宝贝儿,你以后还要面对很多案件,要学会习惯它。”“我并不同情罗桂双。”房灵枢骑在他身上:“就是觉得仿佛对不起梁旭。”“如果你总是把情绪带进办案里,那我只能说,你这个工作做得既不优秀,也不称职。”kev语调里裹了严厉的批评:“梁还没有抓住,你就在这里考虑跟他谈论金川案的往事——你想过要怎么缉拿他吗?”此时此刻,委婉劝解是没有用的,不如当头棒喝。房灵枢果然抬起头,过一会儿,又低下头:“对不起。”“不是对不起我,你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业。你的父亲还在拼命工作,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忧郁了十五分钟,时间不宝贵吗?”房灵枢乖乖从他怀里爬开,抬头挺胸地坐到一旁:“老师,你说得对。”kev看他一会儿,扬唇笑了。训斥和温柔都是必要的,人的天性难以左右,但还有意志可以规束它。山峦的曲线在夜色中起伏,那大约是秦岭。“现在有一个问题。”kev拿糖块在火车的小茶几上摆出阵势:“最初的两个案件,动机都很明确,也有清晰的目标和指向,这不符合连环杀手的心理状态。”绝大多数连环杀手,符合三个心理模式:一是“逃逸”,也就是在逃亡过程中杀害可能危及自身的目击者;二是“欲望”,许多奸杀案和劫杀案符合这一形式;三是“惩戒”,这种心态的杀手多数是从复仇起步,继而向一切具备相似特征的被害人下手。这三条常见模式,都不符合罗桂双的情况。“明知故问。”房灵枢随手打他一下:“你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个爱考我的习惯?”“我总是你的老师。”kev笑道:“这是师生恋的情趣所在。”“我想金川案可以分为两个阶段。”房灵枢觑着夜色:“最初的两个案件,都是目的性杀人。之后的所有案件,转化成了‘惩戒’模式。”这两个阶段之间,必然有一个爆发点,有一把钥匙,打开了罗桂双疯狂的门。那应当就是罗晓宁。“你看过他的病历,也见过他本人。”房灵枢黯然道:“当初我大胆猜想他是罗桂双的儿子,是因为梁旭和罗晓宁自己对我说过,说罗晓宁被梁旭唤醒是在五年前。”五年前,也是罗桂双停止作案的时间。罗晓宁是罗桂双的独生子,他的苏醒能给父亲停止犯罪的希望,那反过来推断,当初他的昏迷,也同样能导致他父亲的疯狂。“我只是不明白一点。”kev遥望夜色:“罗远赴缅甸卖命挣钱,却为了另一笔佣金跟家人脱离关系,这样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钱就是最大的意义。”房灵枢答他:“穷困地方,为了活命,卖儿鬻女都在所不惜。kev,你没有穷过,不理解穷人的感受,哪怕你在fbi期间接触了很多底层民众,那也不能使你产生足够的同理心。”他轻轻转动手上硕大的钻石戒指:“对你来说,钱来得太容易了,你会选择来陪我,而不在乎你有钱老爸的感受,因为你根本不计较有钱没钱。但对罗桂双来说,只要能让家里过上更好的生活,变成陌生人也不打紧。他已经顺利地传宗接代,家里又多了一笔厚财,简直是两全其美。”kev没吭气。房灵枢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kev,我不是指责你……”kev缓缓弯下腰来,严肃地,他捏住房灵枢的下巴:“宝贝儿,你这种耿直,会让很多人不喜欢你。”房灵枢更觉得自己说话没有分寸,他讷讷地涨红了脸:“对不起。”kev突然笑起来:“就是因为他们没眼光,所以才让我捡了便宜。”“……说什么呢?!”kev大笑出声:“继续讨论,继续讨论,哎呀,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我的感觉。”“我是说错话了嘛!”“你要是再不接着说案子,我就想压倒你了。”kev见他是真的不难受了,这才暗暗放下心来。办案不需要温柔敏感的小可爱,它更需要尖锐锋利的刀。“杜某被害不久,吕贤德就溺水死了。”房灵枢翻看着手机里的案情记录:“我猜罗晓宁就是那时候受伤昏迷的——真正的金川案,始于吕贤德。”“是的,之前我就在疑惑,罗为什么要杀死吕,现在一切都明白了。”kev拨拨他的下巴:“吕已经疯了,他也成功地侵占了他的财产,杀人本来是不必要的,但吕弄伤了他的儿子,所以他才要杀人。”“换做我是罗桂双,挣钱本来是为了让儿子有个好前程,现在家也回不去,儿子又变成植物人,不疯都难。”房灵枢道:“我甚至可以特别大胆地猜想,就是罗桂双去杀杜某的那一夜,罗晓宁从墙头摔下来了,疯了的吕贤德从外面回来,意外惊吓了趴在墙上的罗晓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