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v思索他的话:“你是从阿陵案的特征里作出这个推断的。”“不光是阿陵案,阿陵案是第四案,之前一案,主妇虽然没有怀孕,但人很胖,看上去很像孕妇。”房灵枢道:“那一户人家也是儿子。”孕妇、儿子、美满——这就是激怒罗桂双的三个开关,孕妇令他想起最初为之杀人的张秋玉,儿子则让他想起罗晓宁,美满的家庭,则令他想起再也无法回去的家。他再也不是“罗桂双”了。“第三案发生在一年之后,那差不多也就是罗桂双的妻子去世的时候。”一切线索都连贯起来了。房灵枢从kev怀里跳出来,kev见他从背包里掏pad,不禁出声止他:“火车上就不要作整理了,你休息一下。”“我把大致线索画个示意图。”房灵枢不听劝:“回去局里开会,大家一看就懂了。”“……”什么?!你还要去局里开会?!又要连轴转?!邹凯文要闹了。“那你就更应该睡一下,至少一小时。”“就一会儿,弄完这个我就睡觉。”kev真是没辙:“写完这个,我们就要到站了。”“还一个小时呢!”房灵枢跟他卖萌噘嘴:“么么哒!”么你个头。“你父亲万分叮嘱,叫我照顾你的健康。”kev没好气,他认输地拿过pad:“皇帝陛下!安静睡觉!臣妾来画!”皇上满意了,皇上快乐地伸出龙爪:“密码是爱妃你的生日。”突然御书房,考虑过火车包厢的感受吗?包厢就很委屈了。房灵枢这个人,讲话从来不算话,他是不会好好睡觉的,邹凯文觉得自己怎么才明白这一点?答应了“休息”根本只是缓兵之计,邹凯文这头画,房灵枢在一旁叽里呱啦。我早该明白这一点的,邹凯文恨恨地想,我这个智商可能有辱fbi的平均水准了,但这不能怪我,因为恋爱使人弱智。他按住房灵枢的脸:“安静休息,你受过特训,现在要求你十分钟内入睡。”房灵枢在他手底下吱哇乱叫:“睡不着!你陪我聊天!”陪出差陪探案还要陪聊,敢情盛骏太子爷是来做跨国三陪的。“别吵闹。”kev松开手:“刚才我们说到罗的作案心态,你安静一点,我把它标注清楚——我的汉语书写水平不好。”口语对kev来说很容易,但写汉字就有点困难了,汉语拼音更是一窍不通。房灵枢立刻乖起来,他把头搭在kev肩上。像只养驯的猫。“点不在这里。”房灵枢指点他:“你这写成‘犬’了,太是下面一点。”“唔,唔,我说怎么找不到这个字。”kev随手摸了摸他的脸。“kev,你说梁旭的作案心态会有转变吗?”“当然会。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kev目不斜视:“在洪庆山,他情绪激动,那是因为我们骗了他,即便他明白自己受骗,短时间内也还是被冲动所控制,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逃走。”“等他自己一个人想明白,就会发现,逃亡是条死路。”房灵枢接口道:“不要说是梁旭,我爸花了十五年都没能挖出罗桂双,要不是我跟你突发奇想,又正好找到朱同彪,金川案恐怕永远都是死案一桩。”无声地,邹凯文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灵枢,你想法太天真,你觉得梁找不到凶手,就会自己投案自首吗?”“我可没那么笨。”房灵枢揪他耳朵:“所以我才让我爸控制冯翠英。”两人心意不点即通——凶手的心态往往会随着犯案环境发生转化,诚然,梁旭最初的动机是“复仇”,但当复仇对象隐匿无踪的时候,这种心态就会转化成“惩戒”。梁旭并不想惩戒警方,如果他要惩戒警方,在洪庆山就可以对房灵枢下手。“所以他想惩戒的,就是伤害无辜者的人。”房灵枢轻声道:“他一定想杀冯翠英。”房灵枢让房正军最长限度地传唤冯翠英,就是在给警方争取缉拿的时间,冯翠英在局子里当然不会多舒服,但总好过放她回家。“如果你放冯回去,也许就能捉到梁。”kev道:“只是你不愿意做这个冒险。”“不是我不同意,长安警方都不会同意,这不是拿冯翠英的老命开玩笑吗?”房灵枢“嗤”了一声:“她很有可能包庇凶犯,又虐待罗晓宁,但那也轮不到梁旭来办了她。”“我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虐待孩子。”kev摇摇头:“中国老人不是都非常溺爱晚辈吗?而且又是男孩——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传宗接代的关键。”房灵枢一时语塞。包厢里安静下来。“等等,kev,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房灵枢突然道:“冯翠英以前并没虐待罗晓宁,她是在罗晓宁醒了之后才开始虐待他——不对,是罗晓宁回家之后,才开始受到虐待。”“……这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要虐待早就能虐待,植物人的时候不下手,为什么等醒过来才打他?”房灵枢和他对视一眼:“会不会罗晓宁是回家之后说了什么?”虐待往往关联着恐吓和控制,冯翠英过去只是不关心孙子,但罗晓宁回家之后,是什么理由导致了她开始虐待和殴打罗晓宁呢?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罗晓宁在医院的表现,“kev,你还记得他那时候的神态吗?”——那时的罗晓宁仍然神态稚拙,但他的眼神难以伪装,那决不是八岁孩子的眼神。房灵枢初见他时就有这种违和感,当初他不知道罗晓宁是智障,所以他反而没有察觉出异样。“我第一次见他,他表现得举止得宜,并且机灵得过分。”房灵枢坐起来:“对啊,现在想想,如果他真的只是八岁智力,怎么会有那么好的逻辑?!”——在秦都医院,罗晓宁异乎寻常地机警,梁旭没有给他任何指示,他居然就知道不说姓名,也不愿意跟房灵枢多做交谈。在梁旭上车欲逃的瞬间,他快速从人质转变成帮凶,刺伤了房灵枢,这是谁也想不到的半路绝杀。“梁旭是不知情的,他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房灵枢不禁背后发寒:“梁旭一个高材生,教育了他五年,就算真的智力迟缓,他也决不可能一直都是八岁。”语文,数学,这分别能够训练表达能力和逻辑,罗晓宁的表达能力已经毋庸置疑,他的逻辑也不可能永远落后于表达。逻辑不好的人是不会选择旁敲侧击的,逻辑不好的人犹如狗和猫,你向猫狗喊痛,猫狗只会舔你,而不会懂得向旁人求助。懂得向外界求助的猫狗都被誉为神犬神喵了。罗晓宁不是畜生,房灵枢想起他在救护车上准确而精妙的求援——自己喊痛,他就立刻知道要求梁旭。他又想起罗晓宁行凶之后的第一句话:“别管我,你快走!”kev完全领会他的意思:“他知道父亲是凶手,所以才会说出这句话,也因为知道父亲是凶手,所以才想以死报答梁旭。”“他从医院回家之后,一定问了冯翠英什么,甚至有可能和父亲见过面,所以冯翠英才不断地殴打他,恐吓他不许说出真相。”“……”可怕的猜测,kev和房灵枢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不明白,梁对他这么好,他看上去对梁也十分在意,我甚至觉得他们早就有朦胧的恋爱情绪。”kev捉摸不透:“如果他爱上梁,事先就应该向警方报案,梁就不会弄成今天这样——他是想保护他的父亲,中国人的家庭观念作祟。”“你想太多了。kev,如果你是朱丽叶,而我是罗密欧的话,假设我不知道你和我有世仇——你会不会向我吐露实情?”将心比心,kev也一瞬间明白了。“换做我的话,也无法面对这个事实。罗的性格远比你我要偏激,又完全没有法律常识,他就更难理清这中间的利害了。”kev懂得他的意思:“要朱丽叶在家族和爱情之间选择,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爱情。”那就是罗晓宁心中所想了。“他怕梁旭知道自己的身份,会抛弃自己,所以一直装疯卖傻,梁旭真的要去报仇,他又想替梁旭扫除一切障碍。”房灵枢脸色发青:“坏了,我说错话了!”在武警医院,房灵枢为了逗罗晓宁说些挽回梁旭的话,无意中透露了一个危险的事实,他让罗晓宁明白,梁旭的目标不仅仅是罗桂双,还可能包括冯翠英。现在觊觎冯翠英性命的,不止是梁旭,还有一个戴着无害面具的罗晓宁。“坏就坏在梁旭没跟罗晓宁把话说明白。”房灵枢想扯头发了:“罗晓宁以为梁旭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或者说他自欺欺人觉得梁旭不清楚,梁旭也以为罗晓宁什么都不知道。梁旭现在逃亡在外,罗晓宁找不到亲爹,那就会调转枪口对他奶奶下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即便将罗桂双和梁旭缉拿归案,在罗晓宁看来,父亲枪毙决不算圆满,因为他心爱的哥哥也要入狱。以他时不时发神经的性格,难免要迁怒于不肯作证的冯翠英。房灵枢信他有这个胆量,警察他都敢捅,何况是个没有感情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