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很冷,尚带着湿气的那种冷,头发上的水珠都还在滴落。香皂的气味也掩盖不住他伤口的血腥气。他怎的撒得出谎声称是小伤?杜允慈眼前浮现的是他被她从床底下拖出来之后在他身上见过的惨状,眼泪久久止不住。
半晌,杜允慈坐在床边,摸着黑,给顺从她的指示乖乖趴在床上的苏锦宗上药。
他的隐忍尽数泄露在他不平稳的呼吸和身体的细微颤动之中。
释放过情绪的杜允慈当下竭力以轻松的口吻说:“疼就喊出来。”
苏锦宗则表现得很爱面子:“那我多丢人?还是在我喜欢的姑娘面前。”
杜允慈:“我不会嫌弃你。”
苏锦宗:“不行,我嫌弃我自己。”
杜允慈抿唇:“没照顾好你,我都没法面对lily了。”
“你就不能不提我四姐,只说说你自己的感受吗?”苏锦宗不爽,“你说,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杜允慈轻轻触上他背后延伸进裤腰里的最深的那道鞭伤:“心疼。我很心疼你。无关lily的托付。是我对你的心疼。”
“好……”苏锦宗抖得很厉害。
他的脸埋进了枕头里,声音是闷的,但语气是欣喜的:“娶不到你我也值了。”
杜允慈的手徘徊在他的裤腰上,犹豫间,她转而想从他的脚踝处将他的裤脚卷起来。
苏锦宗捉回她的手,虚着气爬起来:“不要daisy……给我留点最后的尊严。”
渗透进营帐内的细微晨光使得杜允慈当下能隐约看见他的面部轮廓。
她嘴角扯开弧度:“吓唬你的。虽然我都嫁过人了,但也不会没脸没皮把你身上摸个遍。”
苏锦宗笑意昭然:“被你占便宜我怎么这么高兴呢。”
杜允慈放下手里的东西,将他往里推了推,然后她也躺到床上:“那就让我再多占一点。”
苏锦宗坐着不动。
杜允慈拉他躺来她身侧:“不知道你们兵营是什么纪律,但你既然是军官请一天假不出勤应该不难吧?休息吧,天都快亮了。你不困我可困了。这床本就是我鸠占鹊巢,哪好意思再让你一个伤患睡地上。不过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睡,我可以去打地铺。”
“我一个大男人又哪好意思让你一个姑娘睡地上?”苏锦宗拦下她起来的她。
“那睡吧。”杜允慈扯过被子,一并盖到他身上,自若地打了个呵欠,闭上眼。
须臾,近在咫尺的苏锦宗的低语传入她耳朵里:“daisy,不要可怜我,不要同情我。”
“没有可怜,也没有同情。”杜允慈的眼睫轻微颤动,“lily被困在查良身边,我也从不可怜她,也不同情她。我只佩服她。她不惜轻贱她的生命和查良抗争,是我所办不到的。人活着,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无法事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