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太子身边十二年,也只见?过?一次,可那绝不是第一次。”
“下雪了。”
杜若放下车帘,把十六王宅区域纤尘不染的巷道屋宇隔绝在外。
方才她不耐李璘喋喋不休,曾伸手出?去接下一片晶莹的雪花,此刻已化作冰水,濡湿毛茸茸镶了狐狸皮的袖口。
李璘的语气加重?了。
“储君乃国家重?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得告诉圣人。”
“从前章怀太子曾做诗向则天皇后乞怜,说一摘使瓜少,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如今殿下正当盛年,在序齿靠后的皇子中?资质突出?,如出?此言,圣人必生疑心。”
李璘情急之下没有分辨出?她称谓的变化,只急着追问。
“那你?觉得我应当怎么跟圣人说才好?”
“这取决于殿下是要替太子延请名?医彻底治疗,还是要毛遂自荐。”
杜若的语调很轻缓,犹如闲谈,甚至边说边嫌车厢闷热,卷起复杂累赘的衣袖,摩挲起紧紧勒在手臂上,一长串纹饰风格充满异域风情,雕工格外精美的青金石璧环。
那蓝里泛金的幽幽艳色在长安城里绝无仅有,正是石堡城战役的战利品。
据传吐蕃人人佩戴臂环区分贵贱,最上瑟瑟,即青金石,金次之,金涂银又次之,银再次,最下至铜止。
战后阿布思返回长安,向圣人进献了数十件瑟瑟臂环。
贵妃甚爱之,秘藏内宫,连虢国夫人等都不肯分享,可是杜若的胳膊上却随意?挂了七八个。
李璘目不稍瞬,流连在那块丰腴的皮肉上,半晌才从她轻描淡写的口气里听出?了某种不以为然的意?味。
他匆忙地摇手辩解。
“我不是要……”
杜若摇摇头,摘下昂贵的瑟瑟随手搁在旁边。
“殿下不需要与我交代的。”
◎332鸳梦隔星桥,二
龙池殿。
李璘跪伏在地,听见头?顶炸开茶壶怦然碎裂的声音。
“你发什么疯?”
自从上元夜吹了冷风,李隆基的咳疾时好时坏,嗓音含混粗噶,发起怒来?犹如垂垂老兽咆哮。
“哪里又冒出一个杜娘子?没完没了啦,姓杜的都是狐狸精么?”
砸了茶盏他意犹未尽,见李璘伏低身子不动弹,哗啦一声,又把桌上所有杯盘碗盏全?部掀翻。
安坐身畔的杨玉久未见他发作,惊得打了个寒战。
“圣人,儿臣请旨册立的,就是七年前自请下堂的太子良娣杜氏,原太仆寺主?簿杜有邻之女,她?……”
“混账东西!”
李隆基愤而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