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两大老妖”如从暗地里钻出来的厉鬼,打乱了宗、田两人的部署,现在“范轻舟”又要逸离他们的魔掌,老宗心情之劣,可以理解。
龙鹰无奈苦笑,道:“不走一趟行吗?”
宗楚客尽最后努力道:“轻舟大可修书一封,委托江州隆的兄弟代你筹款,这样轻舟便不用长途跋涉,还可留在京城效力。”
龙鹰等的正是他这几句蠢话,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却有扮出颓丧神色,惨笑道:“大相该比任何人清楚,以大相财力,捐了百两黄金,已是可观的数目,西京能过此者,数不出多少个人来。现在金额的目标,非几百两,非数千两,而是一万五千两,要在西京筹得此数,乃痴人说梦。”
宗楚客一时语塞,兼之龙鹰以他为例,以示筹款之南,确为事实,宗楚客想害“范轻舟”,反成落入龙鹰之手的把柄。
龙鹰现在是吐苦水,没丝毫在怪责他之意,至少表面如此。
当然,宗楚客可拍胸口,为筹款一事包底,不足之数由他补足。然而,那肯定超过一万两,际此政争激烈之时,在在需财,特别是北帮船多人众,耗财极巨,又北帮走私盐方面的财路被截断,老田在动用老本,老宗肯定须大力资助。于财政吃紧的情况下,宗奸鬼能否拿出一千两黄金,殆成疑问。
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龙鹰续道:“同一个请求,由大相提出,或来深兄提出,已是迥然有异。现在更是要人真金白银的捐款,随便找个人去筹措,肯捐出十两已非常够朋友,只有小弟亲自出马,痛陈厉害,又说出诸般好处,方有筹得巨款的机会。当然,我亦计算一下,由江州隆尽可能垫出一个可观的金额来。凡此种种,不到我亲走一趟。”
任他奸似鬼,宗楚客一时找不到范轻舟不回“家乡”筹款的道理,问道:“轻舟何时离开?”
若在与台勒虚云密谈前,宗楚客问这句话,他会答是后晚,但得知有拦河网后,做出调整,答道:“须看太医大人心情,他爱何时走便何时走。”
宗楚客道:“须小心呵!”
龙鹰心中好笑,知宗楚客终于找到切入点,可引出“两大老妖”,至乎参师禅的话题质询他。
龙鹰一点不担心露破绽。
比起台勒虚云,老宗要怀疑的,更多、更复杂,正如老田常卸责给大江联,大江联亦有百、千条理由,找参师禅来祭旗。
老宗由于一直严密监察“范轻舟”的一举一动,知他没忙坏算家山有福,压根儿不可能布局对付参师禅,那需要大量的人力与情报网,孑然一身的“范轻舟”,没可能办得到。事实上,参师禅如魅影般难掌握,在任何对他的行动均徒劳无功,唯一杀他的可能性,是像这次般的自寻死路,因机缘巧合授首魔门邪帝手上。
于宗楚客而言,“范轻舟”没资格杀参师禅。
龙鹰来个四两拨千斤,免宗奸鬼追问下去,微笑道:“大相放心,只要田当家肯高抬贵手,大概没人敢来惹我们。”
宗楚客为之气结,却恨又是他自己暗示、明示以“范轻舟”取田上渊而代之之意,此刻也无颜硬派老田是“范轻舟”的好兄弟。
宗楚客欲言又止。
龙鹰找个藉口,趁机告退,宗楚客或许失去了说话的心情,没有挽留,令龙鹰得以脱身。
※※※
夜来深送他出大相府门,绕岸而行,抵曲江池北岸,还要送他到兴庆宫去,给龙鹰婉拒。
他从来时路经返兴庆宫,因路上多了关卡,由于本身形象特别,一脸美胡更是活招牌,来时关卡守兵都认得他有夜来深陪行,免去无端给截着盘问,是聪明的选择。
夜来深没坚持送他一程,是个解脱,事实上应付台勒虚云的诘问,如在惊涛骇浪里挣扎求生,不知多么辛苦。可怜他昨夜未阖过眼,与参师禅恶斗一场,又须善后,晨早入宫,应付这个、应付那个,少点精力也不成。
到以为可以返花落小筑好好休息,又给截着去见宗奸鬼,仅余的一点精神亦用精光,现在唯一想的,是倒头大睡。
走过两个里坊,心湖泛起熟悉的影像,赫然是无暇的动人身影,有点模糊,且一闪即逝。
一时间他因心力交瘁,脑筋难以运作,不明白为何忽然想起她,而自己并不打算夜访香闺。
走多十许步,方明白过来。
他奶奶的,无瑕当是通过池底秘道,到大相府偷听他和宗楚客的对话,不由心生寒意,因自己竟一无所感,可知无瑕在全力潜藏的状态里,确能瞒过他的魔种。
此时她从水里上岸,目光投在他背后,惹起魔种的警觉。
她会怎么做呢?
是自行回家,还是在某处截着自己,要自己随她回家去?这个可能性该不大,在这时候邀“范轻舟”到她香闺去,颇为暧昧尴尬,除非她打算和自己共度良宵。
唉!若真的如此,该拒绝吗?状态太差了。
此一念头才起,他再一次感应到无暇,旋又失去她的位置。我的娘!无瑕在跟踪他!
明悟涌上心头。
无瑕此刻的情况,等同前天他潜上田上渊的座驾舟,偷听老田和九卜女对话的情况,晓得老田要去见宗奸鬼,机会难逢,岂肯错过。目下的无瑕亦是如此,只要跟踪自己返金花落,便可偷听龙鹰和符太的“丑神医”说话,从而探出他和“丑神医”的真正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