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星想了想,说:“实话对她说吧。”
“大当家的对她说,还是我对她说?”
“你说吧。”
大布衫子在一片野花间找到小顶子,对她说:“祁小姐,对你说个事儿。”
小顶子手里拿着几枝野花。
“你父亲被抓了劳工……”
“谁抓了我爹?陶奎元?”
“是。”
“因为我?”
“差不大概。”
小顶子沉默一阵,问:“我爹去了哪里?”
“去西安,挖煤。”大布衫子说。
小顶子听人说日本宪兵护煤矿,根本近不了前,去煤矿探望父亲基本就不可能。
三
刚强的小顶子回到屋子只自己时才哭起来。劳工是什么她清楚,一把年纪下井挖煤,再吃不饱,九死一生啊!爹,都因为我害了你啊!她深深自责。逻辑合理,警察局长如果不看上自己,父亲也遭不到迫害,消停做他的铁匠铺掌柜。
“爹呀!”她心里不住地呼唤。
土匪老巢,牵涉此事,或者也在想此事还有人,大柜的屋子里,大布衫子说:“我对她讲了。”
“劈苏(哭)啦?”
“没。”
天南星想一个女子听到父亲遭难没哭,只能解释为她很刚强。哭哭啼啼缺少骨气,她不缺骨气。敢用针挑攻心翻血疱,而且是神情自若,不简单啊。他说:“兄弟,我估摸她这回不走了。”
“大哥说她要求留在绺子?”
“挂柱。”
“她要当……”
“她跟我说过。”天南星征询道,“我们接受她入伙,你看行不行?”
大布衫子需要动脑筋想想,绺子大门敞开的,谁来加入都欢迎。一般说来,入伙有一套程序两种情况,保人保举和自己投靠。由绺子里四梁八柱保举,相对简单些。自己来挂柱审查较严格,基本步骤挂柱——过堂——拜香。祁小姐要入伙这些显然都可以免掉,大柜直接向众弟兄宣布她是新丁贵人(新弟兄)即可。大柜征求他的意见是打破一个规矩,绺子吸收女人进来,此前若干年没有的。
“从来没这个惯例,你看?”天南星问。
“规矩是人定的,有什么不能改?”大布衫子支持大柜打破规矩,完全为天南星着想,祁小姐挂柱不只是绺子多了一个弟兄,他们之间可能发展成一种关系……成全好事作为出发点,他说,“别犹豫了,我看行。”
水香一个坡搭好,胡子大柜顺势走下来,说:“既然你都觉得行,我们就收她。”
祁小姐的事说到这里,大布衫子说:“艾金生咋办?放不得押不起,好几个弟兄陪着他。”
“嗯,黏手。”天南星也觉得遇上陶奎元茅坑石头这样货不太好弹弄(对付),他带着臭气的梆硬,撕票倒简单,钱到不了手心不甘,嘴边的肥肉太诱人,他说,“毕竟一千块大洋,一大泡儿(大笔财物)啊!丢掉可惜喽!”
“没头到脑,一时半会儿陶奎元不能掏出钱。”大布衫子说,警察局长不挺到万不得已不会拿出这笔钱,需要耐心,“那就耗(靠),看陶奎元能挺多久。”
“耗!”天南星说起乞丐几句歌谣:
你不给,
我不走,
就在你家死糗!
大布衫子做过丐帮二筐,立马接上一段:
你不给,
我就靠,
靠到天黑日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