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理咬咬牙,对着外人时,惯常带笑的面上,终于不加遮掩的露出一丝阴鸷之色:&ldo;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将军便当真要引颈待戮,相信那赵暗投的帝王仁德吗?&rdo;
苏战抬了抬嘴角,看向二子的神色里便露出几分温和来:&ldo;你若是当真丝毫不信,又何必急着改门换姓?&rdo;
李明理的确是因着董家出了事,且赵暗投这些日子又表现的似乎不同从前,犹豫之下,才提早改了姓氏,以免牵连苏家,却不妨大将军竟是连这一点也瞧的清清楚楚。
他闻言一震,抬起头来,便瞧见苏战的面上露出一丝后悔的神情:&ldo;我听了你娘的话,也只当你改姓是因着对明珠有心,竟是也疏忽了你这些日子的不是,若不然,是决计不会同意你出了苏家!&rdo;
听到明珠的名字,李明理的目光躲闪了一瞬,他打来到苏家,第一眼看见那个不过十岁,便已能在武场之上,颤抖着胳膊,咬着牙坚持开满了十次七斗之弓的女孩起,他的心下便已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等到明珠转过身来,与他笑的只比天上的云霞还要漂亮,声若百灵地叫了他一声二哥之后,这情绪便越发的复杂,叫他且涩且慕,却又忍不住的想,他在李家,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若是她在李家,一定不会和娘亲一样。
不,事实上,明珠就是明珠,她与世间任何一女子都不相同。
但这却也不过是眨眼之间,李明理回过神,便也重新抬了头,声音平静:&ldo;并非如此,明珠只视我为兄长,我不会叫她为难。&rdo;
苏战看出这话并非虚言,心下倒也松了一口气,想着夫人这几日忧心明理有情,明珠却无意,手心手背都是肉,背地里已不知愁白了多少头发,他这次回去可以好好安慰一番,这么想着,他便从缓缓站起了身,伸手开口道:&ldo;你想的明白就好,起来,与我回家去罢,我与你娘都不是那迂腐之人,你便是改了姓,也一样是我苏家的儿子!&rdo;
但李明理却并未动身,他看着苏战结实可靠的掌心,虽然膝下只如千钧重,却仍旧一寸寸的退后了几步,声音坚决:
&ldo;比起将军,明理的心思不过是些小道罢了,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明理不如将军通透,可自小受苏家大恩,却不能坐视您与夫人殒命,想必大哥与弟妹亦是如此,世事难料,若是当真得以两全,自是最好,可若是另有变故,明理愚者千虑,或许便可终有一得。&rdo;
&ldo;覆水难收,大将军尽可放心,梁王虽深不可测,明理却也自有分寸,归宗之后,李明理便已是李家之人,所言所行,皆与苏家再不相干!&rdo;
说着,他直起身来,垂下眸,错过那朝他伸出的掌心,单薄的身躯一丝不苟的朝着苏战深深拜了下去‐‐
轻风拂过,却是寂然无声。
第65章
&ldo;陛下好箭法!&rdo;
眼看着一箭射进草丛中的雉鸡胸膛,苏明珠的眸光一亮,忍不住的便赞了一句。
赵禹宸回过身来,面上也略微带了飞扬的笑意,只是仍旧谦虚道:&ldo;哪里,比起贵妃来便不值一提。&rdo;
这倒是真的,两人一道打猎,多半日下来,猎得的猎物倒是差不多,但是赵禹宸却看的清楚,贵妃但凡动手,便定然要瞄着鸟兽的脖颈要害,甚至是双目这般难中之处,相较之下,他自个便无那许多讲究,全身上下,能射中便为算,偶尔甚至还有一箭虽射中,禽鸟却还有余力挣扎逃跑,需得再补射一箭的情形。
可就是在这般的情形之下,苏明珠射中的猎物都能与他不相上下,谁的骑射本事更高一些,便自不必提。
不过苏明珠却并不骄傲,闻言只是摇了摇头:&ldo;我打七岁开弓,十年来丝毫不曾懈怠过,中间也不曾被旁的杂事分过什么心神,倒是陛下,练骑射未用多久,君子六艺、各种琐碎又从来没有落下过,相较之下,倒是臣妾的箭术并不够好了。&rdo;
这个倒是真的,虽说赵禹宸自小周遭就一堆人围着,看管劝诫,但赵禹宸这小子对自己的严格自律,苏明珠还是当真有几分佩服的。
旁的不提,只不论四时寒暑,刮风下雨,即便没早朝的时候都能日日寅末卯初按时起床,且习以为常一般毫无难色,这个苏明珠自个就万万做不到。
赵禹宸难得听到贵妃这般夸赞过他,一时间竟有些意外之喜一般,笑了笑:&ldo;朕各种琐碎,虽皆有涉猎,却是无一样精通,便是十年来,都只一心研习骑射,也是比不过明珠你的!&rdo;
这个明珠倒是也不反驳,习武也是需要天资的。
她这辈子的好身体,是打苏父苏母这一对边关勇将的身上传下来的,打从基因上就比先帝的孱弱要强的多!
这么一想,苏明珠便也略过了这个话头,收了弓箭,瞧着宫人们上前捡回来的长羽雉鸡,点头道:&ldo;加上陛下这只,倒也差不多了,将尾羽拔下收拾干净了,我过几日便送给娘亲插瓶去!&rdo;
雄雉鸡生着长长的尾羽,且色斑斑斓,虽还及不上孔雀,但倒也别有一番野趣,苏明珠对此倒是平平,但是她记得在家时,娘亲却很喜欢拿这尾羽来插瓶,因着明朗说了娘亲近些日子不高兴,便特意与赵禹宸一并专寻了这雉鸡。
赵禹宸这辈子倒是给旁人赏赐过不少东西,但如今日这般亲手准备的,却还当真是第一遭,心下便也有了些新奇的意思,闻言点头,嘱咐了魏安一定要令宫中最巧手的工匠,细细的清洗收拾妥当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