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人瞪着他,冷冷地说:“我抓的不是八路军的代表,是国军的叛贼。他从前是不是国军的?谢让,你身为国军高级军官,我没有追究你纵容儿子叛变,已经算是宽大了。你要好自为之。”
谢让还要再说什么,高昌忙拉住他,让他坐下。高昌说:“吴师长,谢地的确原本是热血团的,但他是在战斗中负伤失踪的,八路军救了他,还给他治好了伤。眼下是国共合作抗战,他加入八路军也是为了打鬼子,这是情有可原的。再说,他现在确实是八路军的代表,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们扣留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吴念人哪里听得进去,吼着让人把谢地关了起来,声称打完这一仗回到卧虎山,立即对谢地进行军法审判。
吴念人命令部队立即进攻乌龙山,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把八路军消灭掉。
谢让强忍内心的悲愤,缓缓说道:“吴师长,咱们先把谢地的事情放到一边,我真心建议暂时不要进攻乌龙山。八路军在这里经营多年,谢地刚才说的,也不能不认真考虑。如果真要进攻,我建议先派出小部分人试探一下,看情况再作打算。”
吴念人本来听不进谢让的话,但看看其他几个团长脸上都有赞许之色,只得命令先派了一个班,试探性进攻。
结果,这个班一踏进雷区,一声巨响,五六个人倒在了血泊中,剩下的人赶紧往回跑,又踏响了几颗地雷。一袋烟的功夫不到,一个班就报销了。
高昌劝道:“吴师长,乌龙山看来防守森严,即使要攻打,也要从长计议。”
吴念人咆哮道:“打,就是付出再大的伤亡,也要把乌龙山打下来。共产党迟早是国家的祸患,晚打不如早打。”
他正准备命令部队倾其全力攻击,突然门口响起一阵喧闹声,他把眉头皱了起来,一个参谋跑到门口看了看,回过头来,说:“房东说要进屋拿东西。”
吴念人不耐烦地说:“让他进来拿了就走。”
房东带着那个小伙子进来了,径直就冲着吴念人过来了,吴念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一支短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那个小伙子一只手掏出了一支短枪,另一只手掏出一颗手榴弹,嘴巴咬着手榴弹的弦,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
高昌瞪着那人,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劫持国军长官!”
那人嘿嘿地笑了笑:“你们敢来打八路军,八路军劫持个你们的长官又有什么?”
高昌愣了一下:“你们是八路军?”
那人笑了笑:“你到门外去看看,然后回来再问我吧。”
高昌等人忙向门外张望,门口的两个士兵早已经举起了手,门外站着上百名老乡,个个端着长枪,甚至有的还端着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那人笑呵呵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村里的老乡早已经转移到山上了,整个村庄的人都是我们八路军。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何团长就在你们隔壁等着呢。”
正说着,门口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吴师长,别来无恙?你们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打个招呼呢?让我们也做好欢迎你们的准备嘛。”
吴念人恨恨地看着一身老乡装扮的何思运,说:“落到你们手上,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何思运惊讶地说:“谁说要杀你了?吴师长大老远亲自跑到乌龙山来,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杀你们呢?咱们正好借这个机会谈谈联合抗战的事情。”
他回过头来,对那些举着枪对着吴念人的八路军说:“大家把枪收起来吧,吴师长是友军,不是敌人。”
八路军收起了枪,那个扮成房东的也放开了吴念人,但他们都站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个人。
何思运伸出手,诚恳地对吴念人说:“吴师长,请坐。”
吴念人恼怒地说:“你们共产党真是奸诈无比,居然在我的部队安插奸细。这是友军的举动吗?”
何思运摇了摇头,说:“吴师长,您误会了,我们没有在你们部队安插一个同志,我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付你们。这只是凑巧,假如今天来的不是你们,来的是鬼子,同样会出现这个情况。”
何思运看看众人一脸疑惑,犹豫了一下,说:“虽然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但国共联合抗战,贵部也算是友军,不妨告诉你们,我们早就把周围村庄的老乡转移到了乌龙山,这些老乡都是我们八路军,闲时帮老乡种田,战时就拿起枪打仗。鬼子来了,山上山下一齐行动,他们是跑不了的。”
吴念人愣了愣,不得不承认,八路军确实高明。高昌和谢让同样是这样的感觉。他们关切地看着吴念人,现在师部被八路军包了饺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骑虎难下啊。
吴念人强打精神,低低地说:“今天我大意了,愿赌服输,你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何思运笑道:“吴师长并非大意,而是对我们有所误会。我已经派谢地向你们诚恳解释了,奈何吴师长听不进去。我不得不出面,再向吴师长解释一遍,经过我们调查,周围方圆百十里的共产党武装,包括民兵,都没有袭击贵部。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他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吴念人。
吴念人愣了一下,就连高昌和谢让也有点疑惑,不是说有可能是樱井兆太郎的挺身队吗?另外一种可能是什么?
何思运说:“除了我们知道的樱井兆太郎的挺身队,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吴师长对我部误会甚深,为找借口攻打乌龙山,自导自演了这场苦肉计。”
吴念人的脸腾地红了,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何团长,你这是血口喷人,我吴某人再不堪,也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何思运笑着说:“当然,我相信吴师长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我只是提醒吴师长,你可以怀疑是我们八路军干的,我们就也可以怀疑是你们自己干的。本来都是抗日的中国军队,如果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我们还如何团结起来抗战?何年何月才能把鬼子赶走?吴师长,凡事都要慎重啊。”
除了谢让和高昌,周围其他几个团长脸上的表情也缓和多了,显然,他们也觉得何思运说得有道理。
吴念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无法应对,只得闷闷地说:“今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想怎么发落,就随你们吧。”
何思运说:“吴师长不相信我们共产党,我们却相信吴师长是一心只想打鬼子的爱国军人,当然不会为难吴师长。我已经给吴师长解释清楚了,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鬼子,是樱井兆太郎的挺身队,想必吴师长也听进去了。既然误会解除了,我希望我们就此各自收兵,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误会。我们只提一个要求,就是把我们前来与吴师长沟通的谢地放了。”
吴念人有点不相信地看着他:“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