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知道了。”王一民说完,见他还是哭,便拉起他的手说,“肖光义,不要哭,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冷静。越要坚强。我们要战斗,要革命,总会有意外事情发生的。”
肖光义抹了抹眼睛,一边抽泣着一边说:“王老师,我现在完全看明白您是什么人了,我什么也不瞒您了。我们的团支部书记为救同学被打死了,团小组长也受了伤,刘勃同志也不见了。现在没人领导我了,我又惦记您,怕您也遭到意外,就跑这来了。我不敢冒失地往屋里闯,我怕您出了事这里再有蹲坑的。”
王一民听了不由得点点头,他在心里称赞他这学生胆大心细。虽然在外边偷听的行为是不妥的,但对这样一个青年怎能求全责备呀!
这时肖光义已经止住泪水了,他用手又擦了擦眼睛,然后直望着王一民说:“王老师,我一定按您说的办:要坚强,要战斗,要革命!通过今天这场战斗,我更看清楚了,您真是值得我学习一辈子的共产党员。我现在要求您能领导我,我要一刻也不停地参加战斗!”
王一民想了想,点点头说:“好,我们都要立刻行动。你今天晚上要办两件事,首先要把青年团员在这场战斗中的情况了解一下,如果能把牺牲的、负伤的、被捕的情况都了解来就更好了。但是要相机行事,不要勉强!如果遇到敌人戒严,就不要活动了。”
肖光义一边听着一边答应着。
王一民又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就是关于罗世城被捕以后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家庭地址,没法通知他的亲人。但是他在学校住宿,宿舍里一定有些东西……”“有。”肖光义忙说,“他有一个大柳条包,里面装着书籍、笔记本和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东西。”王一民思索着说,“估计敌人会对他的东西进行搜查。我们能不能抢在敌人的前面,悄悄地把他的东西都检查一遍呢……”还没等王一民说完,肖光义马上接着答道:“能。他同宿舍的两个同学都是进步同学,是我们俩的好朋友,我去找他们俩。
“一定要秘密进行。”
“我们半夜动手。”
“好。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在了解团员情况的时候,我可不可以找两个团员共同行动?”
“可以。你们可以组成一个临时团小组,由你当组长。要处处留心,不能有一点粗心大意的地方。”王一民说到这里看看手表说,“现在你就走吧。明天早上七点钟,我们在白露小吃铺见面。见面的时候如果我不向你打招呼,你就不要接近我。
“好。我看王老师的眼色行事。”
肖光义郑重地向王一民行了一个鞠躬礼,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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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哈尔滨
刘勃的爸爸原是张作霖手下一个团长。一九二四年的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张作霖打败了吴佩孚,带着一班人马在大雪纷飞的一天开进了北平城。刘勃的爸爸就是这一班人马中的一个。他官虽不大,却是张作霖的嫡系,他们同是从“绿林大学”那青纱帐里走出来的。老子进了北平,儿子跟着也就来了。在第二年春天,年已十八岁的刘勃上了北平的高中。他书念的不怎么好,情欲的需求却来得早。到学校不久,他就卷进追逐女师校花刘丽影小姐的旋涡中去了。他借着奉系军阀得胜之气,一上手就要把别人从这个枝花身边挤出去。
这下子惹翻了一群小地头蛇,把他堵到小胡同里一顿暴揍,好险没送了小命,养了一个月才从床上爬起来。起来之后,到学校一了解,不仅枝花的边沾不上了,如果不注意,还时时有再被撂倒的危险。那年月东北人在关里本来是趾高气扬的时候,真是“妈拉巴子当免票,后脑勺子是护照”,骂两句东北粗话,拍拍扁平的后脑勺子,连看戏都不用花钱。在这种气焰下的刘勃当然咽不下这。口恶气了。但是他细一打听之后,才知道这群小地头蛇原来是抱成一个团的,都是“中国国家主义青年团”的团员,是有政治背景的。这样一来他更感到孤掌难鸣了。他觉得要想与之抗争非得也有一帮人不可,这帮人上哪找去呢?经过一段观察,他发现还当真有一群同学和这帮小地头蛇不断进行着较量。于是他就主动向这群同学靠拢,同学也有意团结他,渐渐地他就参加了他们的活动,这时他才知道他们还在传看着一些进步书刊杂志。他对这些虽然不感兴趣,但是已经离不开这群同学了,只有和他们在一起他才有安全感,才有复仇的希望。于是他也就看起那些进步书刊来。看是看,却吸收不了,只是过眼烟云,敷衍一下而已。
不久,一件突然的事情发生了:刘勃的爸爸,那位张作霖手下的嫡系团长,竟然因为敲诈勒索,克扣军晌,让张作霖给枪毙了。张作霖本是处处都护着他那些绿林弟兄的。但是从进关以后,这些绿林好汉闹得太凶了,惹得怨声载道,民愤沸腾,张作霖一看不好,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抓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团长,就地正法了。
这不过起杀一儆百,敲山震虎的作用,并借以塞民众之口罢了。但是这件事对刘勃来讲真是祸从天降,好像雷轰头顶一样,他在悲痛中竟恨起张作霖来。虽然张作霖悄悄地给了他家一笔很可观的抚恤金,但这终抵不住那活着的靠山有力量啊!何况还有一些他爸爸的生前友好,都异口同音说他爸爸死得冤枉,比他爸爸罪孽深重的有的是,为什么偏偏枪毙他呢?他只不过是一条替罪羊而已。这些话吹进他耳朵里越多他恨张作霖的情绪越增长。而当那些进步同学围着他讲解的时候,又把恨张作霖个人的情绪扩展为恨整个军阀,整个统治阶级,整个豪门权贵了。说也怪,过去他看那些进步书刊总觉得格格不人,这时却越看越顺眼,一股脑儿往脑子里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