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凡写信时,倒也没有避讳,随着指尖轻轻划动,白布上不断落下一个个微微泛亮的文字。
羡鱼立在旁侧,看了一会儿,皱眉问道:“你这字是跟谁学的。”
怎么说呢,若将这字迹比作女子,保管能吓得方圆五里的男子,不敢登门。
丑陋不堪,那都是在夸赞她。
宁不凡闻言,懒得理会,写完信后,粗略低眉扫了一眼,将白布折起,冷声道:“自学成才。”
羡鱼点了点头,“你父亲是逍遥观之人,通四雅、富六艺,世上少有人比,而你竟没有学到分毫,我真想问一问,你这二十多年在柳村里,都学了些什么?”
宁不凡微微怔神,“四雅六艺?”
羡鱼将宁不凡手中写满字迹的白布拿来,一边仔细辨认字迹,一边轻笑摇头,说道:
“古有圣人尝言,君子者,当要通四雅、富六艺。琴、棋、书、画,在古礼中被称为‘雅人四好’,又名‘四雅’。至于这六艺,便是礼、乐、射、御、书、数。”
“宁钰,你一不知礼,二不识乐,三不精射,四不善御,五不览书,六不明数。操琴、落子、挥毫、泼墨,更是懵懂不知,腹无诗文,胸无点墨,浪荡半生却空有才子之名,倒也不怕贻笑大方?”
羡鱼看完了信,又将白布叠起,放在软塌,含笑看向宁不凡,做出了最犀利的点评,“你啊,不够高雅。”
宁不凡望着羡鱼的漂亮眸子,仿似在看着一颗璀璨耀眼的星辰,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他是不是个高雅之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羡鱼方才说出的这些话。。。。。。竟然莫名有些熟悉。
羡鱼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宁不凡的头,柔声道:“想学吗,我教你?”
宁不凡心头轰然大震,浑身血液沸腾,一道道莫名熟悉的嗓音,从遥远的天外,被风轻轻吹来。
——君子者,当要通四雅、富六艺。琴、棋、书、画,在古礼中被称为。。。。。。
——羡鱼,你一不知礼,二不识乐,三不精射,四不善御,五不览书,六不明数。操琴、落子、挥毫、泼墨,更是懵懂不知,腹无诗文,胸无。。。。。。
宁不凡在这些嗓音的围绕下,看到了梦中的一幕残破画面。
一位白衣胜雪的温润男子,轻轻摸着一位小姑娘的头,说道——想学吗,我教你?
世间有因,所以有果。
很多年前,曾经发生在白玉山上的一幕,在经过了漫长时光之后,复又发生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拥有无尽知识的红尘仙,对小羡鱼说,我教你。
历经沧桑岁月的小羡鱼,在拥有了足够的知识后,又对红尘仙说,我教你。
。。。。。。
当宁不凡清醒过来后,天色已然变得昏暗,遥远天穹的斜阳,早已落下,新来的明月,洒下柔和光晕。
他盘膝坐在软塌上,羡鱼也静静立在旁侧,仿似整整半日的时光,在不知不觉间,被悄然盗去。
宁不凡闭上眸子,仔细回忆方才看见的一幕幕残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问道:“方才。。。。。。这是怎么回事儿?”
羡鱼淡淡笑道:“我只是摸了摸你的头,你就一直看着我,我也一直看着你,然后。。。。。。就到了夜里。”
你我四目相视,直至夜深,这话可不敢多想,稍一深思便觉着是极为肉麻的情话。
宁不凡睁开眸子,看了眼如墨的夜色,最后将目光紧锁在墨中一轮明月之上,轻声道:“我终于明白,你将我唤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从始至终,羡鱼要杀的人,都是红尘仙。
如今的宁钰,虽是红尘仙的残魂复苏,却没有属于红尘仙的记忆。
在羡鱼的眼里,那个令她倾慕的男子,还没有真正出现。
她将宁不凡唤来,数次在不经意间,重现了曾经发生过的场景,用意便是要让宁不凡早些回忆起。。。。。。那些尘封在脑海里的、只在梦中才能想起的记忆。
其实,在许多人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