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晚在门口乘凉的人很少。几户人家吆喝起来,说要一起去西街看道士除灵。他吃过晚饭,闲着没事,也跟着大伙去凑热闹。
刘老爷中邪快两个月了,面色发青,瞳色黯淡,无法言语,有时半夜起来发疯,逮住家仆就要挖心。镇上的半仙王瞎子的意思是,刘老爷没救了,让刘家趁早连人带邪灵地烧个干净。
刘家连棺材都准备好了,几日之前也买好了桐油。少爷夫人们酝酿着情绪,想着到时候怎么边烧边撕心裂肺地哭号。在这个当口,宋景然出现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街坊邻居,将刘家围得滴水不漏。言昭含站在最外面,与邻居们隔了段距离,听着他们谈论。
尽管外边将这个道士形容得如天神下凡,但他们见到这个小道士的庐山真面目后,发觉他不过是个穿着干洁些的少年郎,脸上还带些未脱的稚气。但他确实有些脱俗的气质,眉宇之间有一股清净之气。
宋景然在院子里画了一个阵图,又在阵图上铺了玄砂,举火点燃。玄砂燃烧后生成的烟带着幽蓝色的光芒,味道有些刺鼻,言昭含在门口也闻到了。
有人惊叹道:&ldo;这个小道士还真的有两下子,看来不是骗人的。&rdo;
刘老爷坐在阵图中的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他的面目狰狞,身子不断挣扎着。刘家人不敢靠近,战战兢兢地待在一旁。
宋景然低声念咒,摇铃,三下铃声一个轮回。那迟钝的铃铛仿佛有了生命,每次被晃动后都会有延音,几道声音同时交错,又如沙散开。
刘老爷像是受了刺激,如野兽般低吼哀嚎,不停挣扎着臃肿的身体,试图挣开锁链,结果人连带着椅子一同摔倒了下去,再也动弹不得。
如此反复多次,直到玄砂的烟光散尽,他们也不见有阴灵出来。院子里只有不知从哪儿刮来的夜风。
刘老爷背上捆着椅子。他气力用尽,虚脱到近乎昏厥。
宋景然擦了把汗,又摇了几次铃,依旧不见成效。围观的人们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他。可当月亮都被乌纱云遮去了一半时,阴灵还是是安详着,纹丝不动。
宋景然心里有些虚。他心想,这不可能啊,怎么会有阴灵对招魂没有反应。
宋景然沿着阵图重新铺上两层玄砂,再次点燃。这一回他加大了玄砂的用量,刘老爷闻到气味后,反应很激烈。瞳色变成深蓝,在夜色中发着荧光。他拼命挣脱束缚,仰头哀嚎,身上因挣扎添了不少伤痕。
附在刘老爷身上的阴灵终于受不住,竟探出半个身子来。刘家上下和围观的人们大惊失色。言昭含险些被突然倒退的人们推倒。
其实他们也没有看清,只是看见了模模糊糊、几近透明的一团。但他们晓得那是有怨气的秽物。
宋景然用净鞭沾了新发柳叶浸泡过的水,鞭挞在刘老爷周围。阴灵迅速躲回刘老爷的身体里。宋景然丝毫没能伤到它们。
第二次用的玄砂很快也燃尽了,这下阴灵更加安心,无论宋景然使出什么招数,都不肯再现身了。
晚间的风带来一些凉意,宋景然全身都汗湿了,胸口也堵得慌。他沉默许久,倍感压力。
他望着门外看热闹的邻里,泄气道:&ldo;这个阴灵实在强大,我得再想想别的法子。&rdo;
镇上的人们有些扫兴,随即叽叽喳喳着四散而去。
吵闹声消失殆尽后,言昭含听见了一阵气急败坏的铃声。
宋景然待到最后几个人走尽,才跨过门槛,到刘家门口的柳树底下去。那儿有口井。他舀水解了干渴,又捧水洗了把汗湿的脸。
额前发也湿透了,他浑身不自在。他转身时却看到了傍晚时遇见的那个双目失明的青年。
言昭含就站在刘家门口,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温声道:&ldo;制服阴灵用符水或者日光就行,道长不必这么大费周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