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黛收起刀,缓步落下孤山顶。
她背后是血色朝阳,身前是漫漫黄沙,天与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踩着天的孤清,地的沉湎,背负着不可诉说的往事,一人一刀,踽踽独行。
一个晃神,柳黛已经走到苏长青面前。
红蝎子似从梦中惊醒,双手攥住襟口,快步往孤山顶上冲去。
茶棚下便只剩下柳黛与苏长青。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柳黛一身凌厉的杀气此刻已散去大半,她往右歪了歪脑袋,好奇地问:“长青,你发什么愣呢?”
苏长青眉头深锁,眼中愁云不散,他捏紧了拳头又松开,以一段平静的口吻说:“雁惊风,你本可以不杀他,当年的事与他无关,你叫雁无双偿命便罢了,但雁惊风……他不该死。”
“他不该死?”柳黛仿佛未能听懂他的话,用一种极为夸张的语调重复他的话。
“是,雁惊风不该死。”苏长青笃定道。
柳黛眉心一收,凝神敛容,她上前一步,与苏长青贴得更近,让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陡然而起的愤怒和杀意。
她眼底凉薄,淡淡道:“我想杀他,他就该死。管他无不无辜?”
“阿黛!”他近乎低吼,忽而一把抓住她手臂。难以想象,如此纤弱细瘦的手,会一次又一次举起杀人的屠刀,“你怎可如此?习武之人最忌滥杀,人命何其重要,怎可如此轻言杀字?”
“重要,当然重要。”她浅浅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她再近一步,踮起脚,靠在苏长青耳边,低声说,“杀人,让我觉得快活……能让我快活的人不多,雁惊风自然重要。”
然而她不愿意承认,普华山庄受挫,她重伤之后,对入魂蛊的控制力减弱。
这只蛊如今无孔不入,随时随刻影响着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对血的渴望,已经超乎寻常。
她与蛊共生,前十年都在与这只万蛊之王争斗,两者之间此消彼长,直到十五岁她才能真真正正、完完全全控制她的蛊。
这些个邪门歪道,不入流的东西,苏长青哪里会懂?
还是让他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吧。
“总之……”她退后,看着他的眼睛,“我想杀谁,就杀谁,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说完也不再理会呆立的苏长青,她径自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城内走,中途回过身来,望见苏长青仍然如石像一般站在茶棚底下吹凉风,而远处孤山顶,红蝎子那鲜红潋滟的外衣格外扎眼,是这苍茫大漠凝出来的一滴血泪,流淌着千万年不变的孤独苦楚。
柳黛回过头,冷哼,“这不还有个收尸人么,比我爹可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