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可赶在晚晌落钥前回了侯府。
老夫人跟前只有无双和白露伺候着,苏可虽然换了衣裳也梳洗过,但身上还是染着酒味。老夫人睡着,她轻手轻脚地靠近,无双闻着味道回过头来。
“晚上我来值夜吧。”苏可小声说。
白露看看无双,似乎等她做主。如果老夫人没有病,这会儿的白露已经放出去,回家过年了。可是老夫人待她不错,给她放契,许她自己婚嫁。这样的恩典并不多,出于这么多年在身边服侍的情分,白露也没有走,留下等老夫人病好。
但有了这层关系在里面,白露在撷香居已经不主动拿主意了。
早上发生的事,无双也在跟前,看得明明白白的。老夫人莫名其妙发了火,众人也摸不着头脑。侯爷亲自抱着苏可离开,老夫人虽然气着,却也没有话传下来,到底苏可要怎样处置。眼下老夫人病着,无双虽能做些主,但苏可毕竟还和侯爷有着牵扯。
无双权衡,为难了一会儿,还是松了口,对白露说,“既是这么着,我跟苏可守前半夜,你紧着去休息,四更天的时候来换我们。”
白露点头应下,经过苏可身边的时候,定定看了她两眼,意思好像在说没事的。
苏可对她笑笑,有些感激。等白露走了,苏可去火盆前看了炭,又去剪了烛花,让小丫头重新给茶壶里换上热水。都收拾好,苏可突然问起,“怎么不见许妈妈?”
无双坐在老夫人床头的杌子上,膝上放着针线筐,挑拣着给老夫人做抹额。
听见苏可问,她缓缓抬起头来,嘴边欲言又止,起身看了看老夫人,这才拉着苏可轻手轻脚出了卧房。到内室的外间门上,无双压低了声音说:“姐姐,早上的事我听白露说了,虽是许妈妈让你去挖的梅子酒,但她也完全没料着老夫人会是那样一番模样。你想想你的身份,给你撑腰的人的身份,许妈妈不会这样傻,当着侯爷的面给你使刀子。”
这是在替许妈妈说好话吗?
苏可脸上淡淡的。
其实这道理她比无双拎得清,因着和邵令航不清不楚的关系,撷香居上上下下的人见了她,要么退避三舍不招惹,要么逢迎讨好上赶着。加之进宫走了一遭,消息慢悠悠地传进府里来,众人便更唏嘘了。横竖她不是跟了侯爷,早晚也是举人娘子,老夫人帮着出嫁妆,这得是多大的脸面。
况且邵令航又不撒手,明眼人都看着呢,哪回来撷香居,邵令航的眼睛不是跟着苏可转。
所以没人敢给苏可下绊子,许妈妈又怎样,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时间再长,也终归是个下人。邵令航是宣平侯,是老夫人的亲儿子,真撒起泼来要惩治,老夫人不会为了许妈妈跟邵令航硬碰的。
既然没有后路保证自己安全无忧,许妈妈就绝不会犯傻来刁难苏可。
“老夫人病着,脾气时好时坏是难免的。许妈妈也是没辙了才动了梅子酒的念头,姐姐千辛万苦弄了来,只是不知怎么就惹了老夫人不痛快。姐姐吃了这个哑巴亏,咱们心里都明白的,往后再出事,咱们肯定会保着姐姐的。”无双拉起苏可的手,眼睛里露出几分期盼的目光。
苏可是个聪明人,有时聪明得过分了,连宫里的贤老嬷嬷都诧异她脑子怎么转得这样快。
但贤嬷嬷一直告诫她,别聪明反被聪明误,许多时候聪明并不是好事。
可万一人家就寻上了她的聪明呢?如果许多事推着赶着,将她扯到其中□□乏术,装傻根本躲不过去,她怎么办?更难为的是,她现在两只脚都陷进来了,心也跟着有了偏袒,她还怎么坐视不理。
一句“千辛万苦弄了来”,苏可的心就已经寒凉如冰了。
“你别多想,我并没有对许妈妈生什么心思。”苏可愈发地沉稳起来,“都是希望老夫人能早点好起来,不过是法子用得不对而已。真论起来,这事是我赶上了,因有三分底才敢抱着罐子喝。晕过去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换个个儿,要是让许妈妈去喝,现下反倒是咱们手忙脚乱,照顾着老夫人,还得分神去照顾许妈妈。”
无双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不过——”苏可咬了咬嘴唇,无双屏息,不知她怎么又转了口风。苏可扭捏半天,徐徐道:“既是连你也这样想,许妈妈那里会不会……她如今在哪呢?老夫人这里要是没什么紧要的,我先去许妈妈那里走一趟。我的事你见过也晓得,让许妈妈觉得我拿乔就不好了。”
无双赶忙道:“老夫人这里有我呢,下午的时候梁太医来瞧过,药里多加几分安神的药量。如今老夫人睡得沉,不会有什么事。”
苏可应道:“那我去去就回,许妈妈年岁也大了,万一为着这个多想,身子跟着倒下就不好了。”
“姐姐说的是。”无双似乎对许妈妈格外有感情,脸上露出几分担忧,“许妈妈整天的精神都不太好。我们伺候老夫人睡下后,她就回后罩房自己的屋子了,听小丫头说,晚饭也没怎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