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倒霉惯了,不习惯遇到好事。”顾临奚平静地说:“请把代价一起说了吧。”“四个月……够了。”“就像刚才说的,毒的发作和你的情绪心态有关。你失忆期间也的确没有发作迹象。”拉美特利说:“解药很简单,我再给你一次当初你下雪山时吃过的药。你把一切都忘了,毒自然不会再发作。””不会再发作?“顾临奚何等敏锐,从这个词就明白了背后的含义:“你并不是在解毒,而只是通过让我失忆免除诱因。”拉美特利平静地点头道:“很抱歉,我说了这不是毒。因此除了用这个办法抑制,它本身几乎是无解的。”顾临奚皱眉:“几乎?”“那是你我都不能承担的代价。”拉美特利说:“我现在说的方法,对你来说是最实际最简单的。顾,忘了这一切吧。”他曾亲手清除过顾临奚的记忆,又选择让顾临奚想起。而现如今,又再次提出要故技重施。这种反复的所作所为,真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顾临奚沉默不语,忽而勾出个带点嘲讽的笑容:“我了解我自己。我受不了浑浑噩噩活着的。比如当年,哪怕你不给我那管血,我也在想方设法弄明白缺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这么做对我没有意义。”拉美特利却说:“这次我会带你回雪山。我会用一切手段把你的情绪波动控制在一个很低的阙值——你不会死的。”蓦然天光乍现,拂晓之前的日光并不十分绚烂,是另一种让人心生希望的温暖。“还是算了吧。”最终,顾临奚笑了下:“四个月……到过年,够了。”他对拉美特利道:“不论如何,谢谢你没有现在杀了我,还给了我这四个月时间。”他们间又陷入了沉默。有一瞬间,顾临奚觉得自己从拉美特利脸上看到了近乎愤怒的神情,但很快他又觉得自己看错了。这是雪山近乎于神的存在,拉美特利强大完美,算无遗策、无懈可击。情绪是凡人无法掌控自己而衍生的产物,神又怎么会有呢?拉美特利:“是为了你的学生方恒安吗?我一直在观察,你的变化大多因为他。你不想忘了他?”顾临奚笑道:“是但又不完全是。不过这话由您问出来感觉真是奇怪,怎么说呢……用你自己的词来说,显得狭隘了。”拉美特利忽然道:“顾临奚,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我不希望被随意毁掉。所以我和你打个赌,如果你输了,我希望你重新考虑我的建议。”顾临奚素来讨厌被威胁,因此只是一笑而过。拉美特利却并不在意,他想要的赌约并不需要顾临奚的同意。他的白衣其实是宽大的风衣,此刻拢起袖口露出腕表。这表很奇特。表带是常见的机械表款式,维度表盘是木质的,同样木质的指针一动不动地停在一个时间上。这竟是一块坏掉的表。顾临奚没看清他具体怎么操作的,只看到表盘打开后拉美特利取出一根银针。细看却原来不是实心的针,而更像是一根极细长的针管。透明的针腔里能看到银色的液体在轻轻晃动。然后拉美特利就把这针刺上了……他还不太能动的脖子。“针里的东西和我射向你的那颗子弹原理类似。你会持续假死状态。从体温、呼吸、心率等生理指标都会判断出你是个死人。死人自然不能睁眼、说不了话,也不能动——但是这个药特殊的地方在于,你可以听见。”“刚才在康县加油站附近,我发现有警察在跟着我们,应该就是那位方先生了。”几乎是瞬间,顾临奚就感觉一股冷意从脊椎升起,几乎是瞬间……他就动不了也看不见东西了。只有拉美特利的声音平静地在耳畔响起:“如果我没猜错,你最开始应该是被他在你’死’后半年坚持查车祸真相的作为感动了吧。但平心而论,口说无凭的一些心绪,区区半年查案经历……真是说明不了什么。”“所以,我很好奇如果你真的死了,他愿意做到什么程度。”他俯下身,端详着身上肌肉抽搐、却还在用最后的意志力拼命抵抗药效的顾临奚:“顾,你安静地听着就好了。”“恒安,停下吃点东西吧。”副驾上,郑功劝道:“换我开会儿。”方恒安摇头,他开口时才发现嗓子已经嘶哑,清了清喉咙才道:“川西这条线我早年自驾来过,比你熟。节约时间也不容易出事故。”顾临奚被孙局和李厉挟持已有近二十四小时,十小时前,他们在途中接到了报告,在距离方恒安家五公里左右的一个偏僻巷道中,有路过的小情侣听到了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