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爷一看被识破了,笑着说:&ldo;没,没,就是不太习惯。&rdo;
张丹成嘴一撇,说:&ldo;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要是换做旁人,我早就让他掌嘴了!哼哼,别人也不敢啊。&rdo;沉默了一会儿,又说:&ldo;小老弟啊,你知道我为什么阴阳怪气,不男不女吗?&rdo;
祖爷低声说:&ldo;不知道。&rdo;
张丹成说:&ldo;因为我一颗蛋。&rdo;
祖爷一听,耳朵差点炸了,&ldo;一颗蛋&rdo;在当地是骂人的脏话,这老先生怎么这么说自己。
随着张丹成的讲述,祖爷才逐渐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他们是一个骗子团伙,号称&ldo;江相派&rdo;,这个张丹成是当地的头儿,也就是&ldo;大师爸&rdo;。早年因为行骗,骗到宫里的一个贝勒,那是个大局,张丹成布了三年,那个贝勒一直拿张丹成当至交,毫无防范,不料最后收网时,中间有人贪赃,&ldo;跳反&rdo;了,骗局被揭穿了。张丹成被那个贝勒抓到后,当时抱着必死的念头了,不料那个贝勒还挺念旧情,说:&ldo;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胆子这么大,我就杀杀你的锐气吧。&rdo;
结果张丹成被几个清兵摁住,一个小太监用刀把他的睾丸割了一颗,当时血流了一地,差点死过去。从此张丹成变成了名副其实的&ldo;一颗蛋&rdo;,说话也逐渐变得阴阳怪气。当时还是大清的天下,没办法,只好回到乡下隐姓埋名度日。辛亥革命后,满清政府被推翻,张丹成又跳出来了,噼里啪啦地放了三天炮仗庆祝,而后重组队伍,继续行骗。
张丹成的队伍不大,手下四个坝头,周震龙是大坝头,和张丹成一同出道,另外三个都是后来慢慢发现培养的。这次那三个坝头联手&ldo;爬香&rdo;,张丹成不是没嗅到气息,只不过动手晚了。
据张丹成和周震龙描述,那三个坝头中,牵头造反的是四坝头,这小子早就不服了,嫌张丹成不够狠,嫌堂口的银子越来越少,去年开始就怂恿张丹成&ldo;杀富&rdo;!
&ldo;杀富&rdo;是阿宝圈中的大忌,犯了这条行规是要受到阿宝群体集体追杀的。所谓&ldo;杀富&rdo;就是把肥得流油的狍子给&ldo;切&rdo;了,直接就把钱抢空。
行骗不同于抢劫和偷盗,讲究细水长流,否则就断了堂口的财路,即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不请示就把人给&ldo;切&rdo;了,也是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ldo;杀富&rdo;。
张丹成明白,四坝头所谓的为堂口利益着想而&ldo;杀富&rdo;,都是借口,说到底还是色迷心窍。他那点花花肠子,张丹成早看明白了,去年因为给一个大财主上门调风水,看上了人家的美妻,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法子把这美人弄来,就以堂口财源紧张为借口,多次要求&ldo;杀富&rdo;。杀了那个财主,他就有机会了。
这段时间张丹成感觉到四坝头越来越不对劲,正要与周震龙商量对策,不料人家联合其他两个坝头先下手了。就把你绑起来,先不杀你,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拥着美人&ldo;登基正大位&rdo;后,再杀你,让你带着羞辱去死,才痛快!
讲到这儿,张丹成恨得咬牙切齿,不停地骂娘!
祖爷彻底明白了,原来是窝里斗,祖爷问:&ldo;那前几天仙童托梦,逆水行尸的事……&rdo;
周震龙呵呵一笑:&ldo;什么仙童托梦啊,都是假的,都是我们做的局。这个局就是四坝头实施的。这也是他的障眼法,造反之前好好表现了一下,我和师父都被麻痹了。&rdo;
祖爷身子一震,心中隐隐作痛,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线索有了,张丹成是主谋,他手下造反的几个坝头中肯定有杀害自己弟弟妹妹的凶手。张丹成和周震龙虽没有亲自下手,但他们也有份,祖爷大脑急速运转:难道把刚刚救的这两个人再杀了不成?现在手里没家伙了,打他们两个恐怕不是对手啊……不能杀!杀了他们就找不到那个谋害弟妹的坝头了,要先借他们的手,把那个坝头干掉,再收拾他们不迟!
各种主意像流星一样在祖爷脑海中碰撞,祖爷一阵沉思。
张丹成看到祖爷发愣,问:&ldo;王老弟怎么了?&rdo;
祖爷忙回答:&ldo;这个……这个四坝头真的太不是东西了!我也替两位气愤!&rdo;
张丹成和周震龙相互看了看,张丹成说:&ldo;小老弟啊,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现在我们两个没法露面了,堂口的兄弟大部分都被策反了,靠我们自己是杀不回去了,我马上修书一封,你坐轮渡去趟上海,把它交给一个叫九爷的人,具体地址我会告诉你,他会帮我的。有劳老弟了!&rdo;
祖爷当时还不知道九爷是谁,后来历史回答了他,九爷就是震惊中外的江淮大侠王亚樵。三天后,祖爷第一次见到了王亚樵,祖爷当时才15岁,王亚樵31岁,王亚樵摸了摸祖爷的脑袋,说:&ldo;娃子,好胆识,好气魄!&rdo;
王亚樵是张丹成的旧交,最重江湖义气,很快差遣了十几个带枪的手下随祖爷赶回来。那些杀手与张丹成、周震龙秘密商议后,决定在四坝头&ldo;登基&rdo;那晚对堂口发起总攻。
阿宝们毕竟不是杀手,堂口有几条枪也都是清政府造的仿德国毛瑟1898型步枪,枪托都糟了,还总卡壳,结果十几个杀手手持左轮手枪,翻墙而入,枪火大开,没过半个时辰,阿宝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全都抱着脑袋蹲墙根儿了。
张丹成有口谕:&ldo;一定要活捉这几个坝头!&rdo;他要亲自切了这几个杂种!
结果除了二坝头一看事儿不好自己抹了脖子外,三坝头和四坝头都被活捉了,用绳子绑了,捆在柱子上。
祖爷躲在人群后偷看,一眼就认出了四坝头,正是当初在街上骗自己和弟弟妹妹的那个人,当晚虽然没戴眼镜,但那轮廓,那下巴,还有嘴角那颗大黑痣,化成灰祖爷也认识。
祖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不敢轻举妄动,他担心四坝头认出他,人家虽然窝里斗,但毕竟是一家人,自己还是个外人,万一他喊一嗓子,&ldo;这就是跑掉的那个小杂种!&rdo;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数。
张丹成坐在堂口的大院里,问四坝头:&ldo;服不服?&rdo;
四坝头仰天大笑,&ldo;你个阉人!要杀便杀!&rdo;
张丹成一听就火了,一颗蛋的人准确地讲还不算阉人,但最忌讳听到&ldo;阉人&rdo;这俩字,其实四坝头之所以能造反成功,也是一直私下宣扬:&ldo;老头子自己是个阉人,却限制堂口的兄弟找女人?!&rdo;阿宝们多是利欲熏心、y欲旺盛之人,听四坝头这一煽乎,全都性起了,一个个支着裤裆,铁了心地跟着四坝头干。
张丹成一挥手,&ldo;大坝头,给我把他的舌头割了!&rdo;
周震龙说了声&ldo;是&rdo;,操刀上前。其实,割人舌是最难的,这和割猪口条不一样,猪的口条大而长,猪被宰杀前都嚎叫,放完血后,猪嘴还半张着,卸下猪头,掰开猪颚,一手抻着猪舌,另一只手扬刀一剁,口条就有了。而活人的咬合力是很大的,两个小脚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掰不开四坝头的嘴,最后周震龙抡起一根铁棍子,把四坝头的嘴巴打豁了,门牙打掉了,然后两个小脚,一个掰上颚,一个掰下颚,周震龙才把他半个舌头割下来。四坝头满嘴是血,但能听得出,他还是在骂,但声音已经模糊不清。